前厅已经围了不少人,细小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散在夜风中。
拜堂的物什还没有撤下去,随处可见成对的喜烛和红绸。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包围中,有一抹刺眼的白色被众人围住。
葛府的太太小姐们都来到了前厅,几个胆大的奴仆躲在门边伸长脖子偷看。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几分古怪的看着地上被布匹遮住的东西。
隐约能看见下面掩着一个人,空气中散发着浅淡的血腥味。
江音悄声进了前厅,目光路过上座的人时微微一顿。
葛老爷已年近半百,即使保养的再好,也看出了他的疲老之态。此刻他的目光阴森莫测,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大堂地上鼓起的白布。
自己的女儿惨死家中,他表现的如此冷漠,仿佛只是死了一条猫一条狗一样。
想到自己嫁的是这个老头,江音一瞬间头皮发麻。
大堂中弥散着诡异的安静,这股气压低沉的让人难受。
正待江音好奇那染血的白布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长相娇美的女子,她趁众人反应不及,猛的扑向地面。
唰的一声,白绸被她一把扯下——
看到白布下遮掩的景象,周围有一瞬间躁动起来,很快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女子哭嚎声越来越大,尖锐的让人头皮发麻。
死者穿着一身无任何绣花的红衣,仿佛罩袍一样,从她的脖子笼罩到脚腕。
红衣被血液氤氲浸透变的深红,隐约能看见几个深深的血洞。
死了的女子嘴里被塞了满满当当的银针,那些银针有成年女子手掌那么长,十分骇人的直直竖立,甚至撕裂了唇角,可怖的血红口子一直延伸到耳后。
眼珠仅仅由肉丝粘连,勉强挂在眼眶外,黑色的瞳仁扩散灰败,极为渗人。
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还带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江音胃腔里一阵翻涌,她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忍着不适继续观察尸体,视线路过她的红衣时,停留了几秒。
或许要从死者身前接触过的人开始调查,谁会这么恨她呢,要用这么骇人的手法?
黄衣女子丝毫不在乎身上被血液浸染,哭喊着道:“倩儿……倩儿一定是被那人给害死的,我可怜的倩儿啊。”
人群中有人反驳:“别胡言乱语,那人已经死了十年了!”
有人应和道:“就是,那人早就死了!”
那人?
江音眉头紧缩,只有人才会这样,细致耐心的折磨,带着惩罚和报复的意味。
或许是有人借着鬼神言论为自己开脱。
“没事吧,姨母?”
葛玉泽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说话,与他本人不符合的刺鼻香味随之而来,刚好冲开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他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江音抚着心口皱眉,有些晃神的问道:“他们说的那人是谁?”
葛玉泽没有回答,反而乌黑的瞳孔黏在她的脸上,仿佛透过她在看着谁一样。
她有些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了脸,心中疑惑的雪球越滚越大。
总觉得她已经获得了一些线索,只是现在还不能将其串联起来。
葛老爷似乎不想让人多关注这件事,随意敷衍了几句话后,就让众人散了。
一个时辰后,江音换掉了红色嫁衣,悄悄的离开了自己居住的阁楼。
下人的动作很麻利,府中的红灯笼已经撤下,挂上了丧事专用的白灯笼。
偌大的葛府仿佛鬼宅一般,四处阴风阵阵,灯笼摇晃的厉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江音搓了搓手臂,朝着南边一处院落走去。
月菊居是大太太曾经住的地方,自从她死后,这里便废弃了。
外面木门残破,围墙破败长满杂草。
葛倩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听说被发现的时候她还没有断气。
想到她被活活吊死在这里,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太诡异了。
进了佛堂之后,江音毫无准备的吸了一大口浓烈的血腥味,还伴随着一丝刺鼻的浓香。
她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这里的血腥味更加浓烈,好像小时候无意间去的屠宰场一样。
透着一股各种内脏的腥气和排泄物的臭味,还有满鼻子避无可避的铁锈味。
身后的门发出嘎吱一声,江音瞬间回头,发现门已经合上。
紧闭的木门隔绝了月光,显得屋内更加黑暗。
余光内一抹白色一晃而过,阴森的寒气从身后席卷而来。
江音心头一惊,警惕的看向身后。
她心脏跳动的频率不受控制的加快,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猛的抵上了一个人。
身后寒气萦绕,如水流般的发丝落了几缕在她的脸侧。
“唔!”
江音满眼恐惧,下意识的想要惊叫出声,嘴上忽然覆上了一只冰凉的手,将她嗓子里的尖叫捂了回去。
暖黄的火光乍然亮起,照亮了周遭半寸。
“嘘——”身后的人凑到她耳边,轻声的提醒她:“是我,姨母莫要出声了。”
这声音——
江音眼睛睁大,微微偏头,不期然和一双幽黑的眼瞳对上。
心跳漏了一拍,她一时忘了反应。
葛玉泽手里拿着火折子,眉目含笑,轻轻的放开了手。
暖橘色的火光投在他的脸颊上,不断跃动的光晕让他的脸在黑暗里忽明忽现。
看上去妖冶至极,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古怪。
江音咽了咽口水,将眼中的戒备暂且压下,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轻笑反问:“姨母为何来?”
看着他三分含笑的模样,似乎很好亲近,实则像幽深的水潭一般。
她装出不高兴的模样,半真半假道:“今天是我进葛府的大喜日子,葛倩却穿着一身红衣惨死,这不是明摆冲着我来么?我到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几秒过去,葛玉泽都未曾说话,反而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好似透过她看什么一样。
江音微微抬眉直视他,目光中有几分不快。
这不是她的错觉,葛玉泽每次看向她,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打量和观察。
仿佛她在他面前未着寸缕,什么谎话秘密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