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夜黑的深沉,几粒星光跳跃闪烁,让整个夜幕看上去更为宽广辽阔。
“这是……”
江音讷讷出声,耳边的乐声仿佛地狱恶鬼的呢喃。
“母亲回来了。”
葛玉泽抬头看向某一处,杨柳枝轻微晃荡,透过树叶的缝隙,似乎又暗光在流动。
母亲?
江音眉头狠狠的一皱,捏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决定不坐以待毙,此刻回家的心情更加剧烈,让她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大太太回来了,还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她走得很快,循着古琴音飘来的方向急速奔去,甚至没有顾上葛玉泽。
葛玉泽有太多的秘密,他的心思十分难猜,她没有办法能从他这里套出更多的话。
越朝着葛府的花园走,乐声就越大,听子耳朵中就越发的凄厉。
好似真的含了无尽的冤仇一般,想要回来报复谁一样。
“姨母?”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突然拉住了她,带着满腔的惊惧和颤栗,压低声音喊了她。
江音停下,转过头盯着少女。
少女的皮肤在月色下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晕,眉目如画,纤秾洁白,和她的哥哥几乎有七八分相像。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问道。
乐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心中叹息,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想要找到被迷雾掩埋的路,首先第一步就是冲进迷雾中。
葛嫣局促起来,低头道:“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江音微圆的杏眼半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道:“子时已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在她即将要发现子时乐声秘密的时刻,她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阻止了她,然后乐声消失。
这怎么都很让人怀疑。
每个人都会有两面,葛嫣是,葛玉泽也是。
葛嫣忽然抬眼看着她,那一瞬间所有的局促紧张害怕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露出一个她这张脸上永远让人想象不到的,诡谲的笑容。
“今晚夜色很美。”
她说了一个似乎无关的话题,继而说道:“你真的不想听一听后面的事吗?比如我姐姐是怎么和那个低贱的奴仆勾搭在一块,并计划着私奔?”
她的语气略显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音眉目微抬,目光审视的看着她,随后清淡的点了点头,道:“我确实很想知道,不过我对虚构的故事不敢兴趣。”
“那自然,”葛嫣笑道,“我自然不会骗你,在这里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没有一个人让我有兴趣倾诉,除了你,唯有你,你很特别。不过,我自然不会白白告诉你,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找一个东西。”
葛嫣脸上荡漾着某种叫人看不懂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什么喜欢的衣服首饰一样,含着笑意道:“明天这个时刻来找我,我会告诉你。现在我只想回忆过去。”
江音不再追问,她直觉今晚能知道更多线索。
不过……
她回头朝着黑暗处看去,看到了一抹在夜色中闪着荧光的白色衣角。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表情却自动只脑海里生成。
他必定是带着静静的笑意,温柔似水的注视着这一切。
和他说的一样,他是一切事件发展的旁观者,他从来不插手不参与,却清晰的看着,并猜测事情的走向。
这似乎是他的一个趣味,一个让人觉得讨厌的趣味。
江音收回了目光,跟着葛嫣走到了湖心的一处凉亭。
此处荷花灿烂,安静而美好的绽放于清澈的水面之上,空气中透着丝丝花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心神放松。
可她却绷紧了神经,坐到了葛嫣的对面。
“可以说了。”
她看着她,不带有一丝情绪的道。
反观葛嫣似乎格外有兴致,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回忆无限美好的事情。
她整个人和白天见到的少女完全不一样,完完全全是两幅面孔,令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莫名的,她又想到了那抹衣角。
那么,葛玉泽呢,他的另一面又是什么样的呢?
少女清脆的声音随着夜风和花香送到她耳边,葛嫣开始回忆往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我把姐姐独自留在了花园,让那个下贱的奴隶有了可趁之机……”
她说下贱两个字时,嘴角依旧挂着笑,就连语气都未曾变过。
那是某一个普通的午后,头上的阳光灼.热灿烈,将葛府的琉璃瓦照的泛着白花花的光点。
蝴蝶似乎都害怕这种天气,静静的躲在一只花的花叶下面。
接受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习惯更是一种驯服人的方式。
葛倩百无聊赖的想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她产生了很浓的厌倦感,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久到她都忘了是哪一天,哪一件事情诱发的。
或许是昨天又被逼着喝了所谓的神水,或许是进入葛府的第一天?
总之,她忘了。
她逼迫自己适应葛府,逼迫自己习惯身边跟着的粘人精。
可大概她天生就不是一个甘于被驯化的人,越是想要接受越是想要习惯,便越加违抗天性。
违抗天性的后果一定不会好,她觉得自己内里干枯的很厉害,好像失去水分的苹果,萎缩又干瘪。
总有一天会碎成粉末,沉甸甸的陷入土壤。
“啊啊,别再折我的花啦。”
男人清越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显然的抱怨。
葛倩有些怔愣,抬头看向了他。
怀慕扛着锄头从花丛中直起腰,大步流星的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