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宋歌这位头回当官的县令,老早地坐在公堂之上,大口吃着一碗阳春面。
从家中来到县衙应卯的县丞李华,才一进门,被公堂上的宋歌吓了一跳。
“宋大人,您这么早呢?”
宋歌呲溜一口,将碗中最后的汤汁旋完之后,擦了擦嘴说道:“点卯点卯,这卯时都快过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他们人呢?”
李华是个老油子,在衙门工作的这么些年,从不迟到早退。
倒不是他对自己要求高,而是县衙其他人,对自己要求低。
李华怎么也没想到,从山匪变成县令的宋歌,竟然会如此认真对待点卯一事。
面对宋歌的询问,李华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宋歌也没为难李华,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会儿人到齐了,你跟他们提一提按时点卯的事儿。我还有事,有人报官的话,你先处理,午时前后我会回来。”
“卑职遵命。”李华恭敬应声道。
宋歌一身便服,从衙门走出去之后,径直朝着城南醍醐街方向而去。
不多时,宋歌的脚步停在了一处酒肆前。
酒肆的边上,有一条深幽的巷子。
巷子深处,隐隐传来鼎沸热闹的人声。
宋歌朝着没开门的酒肆,走近一步,伸手敲了敲门。
一长,三短。
不一会儿。
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他妈的,里面的玩通宵,外面的起这么早,活该你们这些赌徒三更饱五更饿!”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
头也不抬地冲着门外的宋歌呵斥道:“进去吧!”
“老狄,想不到你的内心,竟然如此正派?”
宋歌听着对方的呵斥,不怒反笑调侃道。
花白老叟听着熟悉的嗓音,猛然一愣,这才抬头朝着宋歌看去。
“哟!宋把头!您今儿怎么有雅兴来玩两……”
话说一半,老狄突然收声。
这面前的宋把头,不是捐官当县令了嘛?
江湖上的消息,永远都比庙堂的来得快。
老狄想到此处,脸色陡然一变!
当即准备扯嗓子嚎叫。
同样身为江湖人士的宋歌,自然知道老狄这是要给巷子深处,赌坊内的赌徒和庄家报信。
“老子来找人!别一嗓子把人都给我嚎跑咯!”
宋歌看着老狄的脸色变换,立马出言呵止。
老狄看着宋歌脸上的笑意,眼神之中的警戒神色,逐渐消散。
宋歌笑着解释道:“我来找你东家谈些事儿,拿捏的不是官面上的身份。”
宋歌何许人也?
五龙山把头,鹿县县令。
骗他老狄也没糖吃。
老狄咧嘴一笑道:“如今您两个身份,随便哪个都是东家害怕的,您多见谅?嘿嘿。”
宋歌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之后抬脚上楼,轻车熟路地朝着赌坊深处走去。
赌坊在酒肆二楼。
场地很大,十米宽,纵深约有二十米,大约是酒肆旁那条小巷差不多的长度。
宋歌皱着眉头,穿过挤在各个桌前的赌徒,直接走到赌档最深处的一处房门前。
在这种地方的宋歌,压根没有敲门的意思。
直接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间内,有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一个木头托盘,架子里放着一排排银子。
听见有人推门。
房间内侧的小床上,一个盖着棉被酣睡的男子,已然惊醒。
但他没有立马起身,继续假装酣睡,眯着眼睛,朝着房门前看去。
与此同时,男人的手臂,从被窝里缓缓移动,摸向枕头下方的一把长刀。
握住刀柄的那一刻,男人安心了许多。
宋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径直走向桌子。
靠近桌子后,宋歌拿起一锭银子,抓在手中把玩。
床上的男人眯着眼,长且浓密的睫毛,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看清楚来人。
但宋歌拿银子的举动,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强忍怒意,继续淡定装睡,宋歌继续伸手朝托盘里的银子下手。
一锭,两锭,三锭……
男人忍无可忍!
“他妈的!老子砍死你这个吃里扒外,偷利银的东西!”
男人光着身子,直接从被窝之中一跃而起!
手中高举着短刀,狠狠劈向宋歌的天灵盖。
“瞎了你的狗眼?”宋歌轻笑着骂道。
一语既出。
男人手中的刃尖,惊险地停在了宋歌额前!
“把……把头?”
宋歌笑着点头的同时,将之前拿在手中的银子,扔回托盘:“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斯文,我拎着麻袋抢你的时候,你跪在地上求我多拿点。我拿着银子把玩的时候,你却要抽刀劈我……”
男人听着熟悉的腔调,将身前的宋歌看了个清楚之后。
举着刀的手,立马收回不说,额头更是布满一大片冷汗!
“您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太喜欢跟暴露癖的人说事儿。”宋歌微笑地伸手,指向男人的腰胯。
男人这才发现。
自己连裤子都被吓忘了穿。
起初以为有人偷钱,情况紧急,来不及穿裤子。
后来看清楚来者是宋歌,吓得忘了穿裤子。
男人无所谓地抬起手,先将额头上的汗水抹去,然后随手将床上的被子扯了过来,围在腰间。
扯下棉被的同时,不大的床铺上,一个和男人此时状态,如出一辙的女人,从被窝中露了出来。
宋歌眉头微拧:“猴子,你就不能照顾下女子的感受?”
名叫侯毅的男子,一边将腰间的被子,扔向床上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子,一边光着屁股找裤子回应道。
“反正都是卖的,谁看不是看。对了把头,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兄弟们还等着您在朝廷平步青云的好消息呢。”
宋歌害怕这种画面看多了,眼睛长挑子,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我在隔壁等你。”
房间的隔壁,是一个不大的半开放茶室。
宋歌刚坐下,侯毅上身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紧跟而来。
侯毅坐好之后,立马开始沏茶。
宋歌则是抬头,透过茶室的内窗,打量着赌坊。
“把头,听说您昨儿一入城,将县衙上下戏弄了一番不说,更是让梁家为首的士族们,一块儿吃了个闷头亏?”
猴子倒着茶,谄媚地笑问道。
江湖,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没有之一。
毕竟混江湖的,都指望着耳朵灵,鼻子灵吃饭。
宋歌没做回应,自顾自地问道:“赌坊这整整一层,你都盘下来了?”
“您都鹿县县令了,县城都是您的,我若还买不起这样一小块儿地,那走出去,也不好意思说是跟着把头您混的呀!”
猴子毫不谦虚地表现自己的同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拍宋歌马屁的机会。
宋歌点了点头:“这场子,得不少钱吧?”
猴子没听明白宋歌的意思,继续笑着说道:“可不是么!真要花钱买的话,没有三五万两拿不下来!嘿嘿,但这是我从福淘街徐家那个败家子手上赢来的。”
啪!
宋歌直接从怀中,捏着一沓银票,点都没点,直接扔在了茶桌上。
“你自己点五万两出来,算是买场地的钱。另外,你和你的兄弟们,以后跟我办事儿,想要个什么价,也在这里面算。”
侯毅看着面前厚厚一沓,万两面额的银票,愣是呆滞了约有半盏茶!
“把头!您都当县令了,要买我的赌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