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放长线

荣滇府衙内灯火通明。

陆子明于上座,俨然一副长者姿态。

“小女不才,得痘疹秘方乃是机缘天赐,幸得范大人信得过小女,才方有这次机会,为荣滇争光。”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规矩礼数李栖迟自是做的到位。

“阿岁姑娘谦虚了,那痘疹的秘方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得到的。”陆润接话,语气倒是温和。

“所以我一直将治理疫情当作使命,从未想过任何回报。”李栖迟不紧不慢道。

“阿岁姑娘这般大度,倒是显得我们狭隘了。”

陆润抬眸,同李栖迟四目相对。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此次荣滇大灾,得利于在座各位合力解决。若非你们心怀百姓,也不会出手相助。依我看,几位都是荣滇的功臣。”

范思修开口打起圆场。

“待此事禀明圣上,定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范大人言重了。我们几人都是土生土长的荣滇人,如今家乡有难,怎可能袖手旁观。”陆子明笑道。

“说来此次前往夷族,还有萧家公子与陆公子同路,他们二人功劳不在我之下。”李栖迟提及陆渊和萧楠。

“萧公子聪明果敢,为人仗义,萧家几位长老教导得妥善。”范思修温声夸赞。

“犬子能受范大人青睐,乃是他的荣幸。”萧家老爷礼貌应道。

李栖迟端起茶杯,仰头间细细观察对面座上。

陆子明经商,为人市侩专利。萧老爷教书育人,温润尔雅。二人坐在一起,对比实在明显。

“陆大公子生父早逝,若非陆老爷照顾,不足以长成如今这副模样。范大人,你夸了萧老爷,唯独剩下陆老爷,可是有些偏心了。”

她掩嘴轻笑。

范思修在云州书院进修过,论起来,萧老爷算是他的长师。李栖迟此番话非但没有得罪范思修,反而拉近了他与萧家的关系。

再看向陆子明和陆润,不约而同一副埋怨神情。

李栖迟眸中不屑一闪而过。

依照礼数,陆子明理应像萧家那般回应,但如此一来,便是认同自己和陆渊的叔侄关系。

他现在只怕是想杀了陆渊的心都有。

李栖迟心中冷笑,看向陆渊。

二人四目相对。

陆渊了然,站起身,走到范思修面前。

“在下谢过范大人,此次愿意给在下机会,参与进疫情治理。至于二叔对在下的养育及教导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他躬身向范思修和陆子明道谢。

“渊儿自小乖巧懂事,能有如今这番才干,一面是他自身的功劳,一面还要感谢范大人提拔。”

李栖迟和陆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陆子明再是没有理由无动于衷,只得起身跟着附和。

推杯换盏中,庆功宴渐入尾声。

“二位且慢。”

李栖迟和陆渊正走到府衙大门,忽然被迎面走来的小厮喊住。

“怎么了?”李栖迟故作疑惑。

“范大人有请阿岁姑娘去趟书房。”小厮如实道。

李栖迟看了眼陆渊,示意他稍等片刻,便随小厮又回了后院。

彼时,范思修正站在窗前沉思。

听见脚步声,他才回过头。

“范大人。”李栖迟嘴角微微勾起。

“我以为阿岁姑娘会有话要和我说的。”范思修回之一笑。

“范大人聪明绝顶,我不说你也看得明白。”

李栖迟侧身,顺着范思修的视线看去。

窗外正对着几棵竹子,凉风轻拂,竹叶窸窣落下。

“我今日邀你们前来参加宴席,本意是为了庆祝疫情治理顺利。你倒是胆大,擅自做主利用此次机会,逼陆家老爷允你和陆公子回府。”

范思修语气愈加严肃。

“不是允我们回府,那陆府本就是陆渊的家。”李栖迟顿了顿,“范大人措辞有些不太妥当。”

“阿岁,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荣滇的府尹。”

“我治理好荣滇痘疫,并代替大昭一同解决了夷族的疫情,想来此事传到皇上那,也是夸赞的范大人,而非我这种小民。

所以我解你心忧,帮你在朝廷立了功劳,范大人帮我这么个小忙,怎么也说得过去吧?”

绕是范思修已经见识过李栖迟的魄力,听罢此话也不由得一惊。

“不过范大人可以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牵连于你。”

末了,李栖迟又添了句。

范思修一动不动打量面前女子几眼,良久,他轻笑出声,目光又落回到窗外。

“阿岁,我愈发为你不是男儿身感到可惜了。”

“这世间能人倍出,范大人这时觉得可惜还太早了。”

面对范思修,李栖迟未有一丝一毫的胆怯畏缩。

与此同时,陆府。

“陆渊和阿岁那对狗男女,分明是存心让我下不了台!”

陆润叉腰,在屋内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让陆渊回来。”

“陆渊那个废物,被赶出去到现在都这么久了,忽然想起来要回陆府,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笔墨呢?给我拿副笔墨来。”

他匆匆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信。

“少爷,此事重大,不如先同老爷商议下?”小厮小心翼翼提醒道。

“等和他商议完,陆渊只怕已经骑到我们头上了。”

陆润冷哼。

待写完信,他走到窗边,放出哨声。

片刻,一只白鸽飞来,在空中盘旋一圈,稳稳停在窗台上。

陆润轻车熟路将信纸绑好。

“我可就全靠你了,一定要帮我送到啊。”

他松开手,亲眼看着白鸽飞入黑夜之中才放心。

*

“怎么还没休息?”

院中桌上,一盏烛火摇曳。李栖迟正认真翻阅医书。

昏黄光亮照映她半张脸颊,不施粉黛也美得惊心动魄。

陆渊不自觉看的有些痴了。

“你不也没睡。”李栖迟抬头,朝陆渊笑了笑。

陆渊没有说话,默默将一张信纸递给了她。

李栖迟接过,看了两眼,神色平静犹如一滩湖水,不起丝毫波澜。

“果然。”

她轻笑一声,把信纸凑到烛火上。

转瞬间,纸张化为灰烬。

“不留着日后作为罪证吗?”陆渊皱眉。

这可是他盯了许久才盯到的线索,原以为李栖迟会高兴的……

“你有没有想过,石海君为何能够成为兵部尚书?你又知不知道,兵部尚书手上权力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