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悬浮的头颅(上)

“为什么叫邪山?”

我真的不知道,从小到大,听家里的父母和身旁的邻居就是这么叫的。久而久之,邪山二字,就深深的印入了脑海里。

偶尔,会听长辈们说起零零散散的一些小故事,讲的神乎其神。在二十一世纪,这种神话,只能当做饭后闲谈的佐料,当不得真。

“黑羽,过来吃点东西。”

自拍女孩叫了一声,迈着款款的步伐,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黑羽向他微微颔首点头,自拍女孩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看着越来越低的太阳,心里不免焦躁。

张道全他们到哪里了?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这里?

望着涌动的水平面,凄凉的无奈感,渐渐袭上心头。

“介绍一下,我叫李金羽,是西门口的。”自拍女孩李金羽一甩手,扔给我一包馍片。

冲她微微一笑,从包里拿出面包,递给了她。

李金羽坐在石头下面,啃着面包。微风撩起了她的长发,精致的面孔波澜不惊,遥望着湖面。“呈字辈这一脉,就你自己吗?”

“呃,啊!是的。”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多么希望远处的湖面飘起一个黑点。下一刻,就听到张道全对我的呼声。

“有水吗?”嚼着面包,李金羽对我说。

我翻翻背包,只剩下一瓶了。我舔了舔嘴唇,还是递给她。

李金羽也不客气,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喝完拧上盖子,淡淡的说:“女人喝过的水,你介意吗?”

我慢慢向下移动两步,一把抢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就这半瓶,万一他们不来,不够我塞牙缝的。“不介意,当然不会介意。”

吃饱喝足,李金羽站起来,拍拍屁股,张开双手,迎着温煦的清风。

“你和黑羽的谈话,我或多或少的听到一些。本来还有所怀疑,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呈字辈的老祖,一向对这个地方噤口不言。话说回来,能把手艺传承下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试探性的问道:“这个地方,你们每年都来吗?”

李金羽不像黑羽那般,话中有话,还带着套。跟着他的话走,很容易掉坑里。

“我从前年加入进来的,黑羽是第一个邀请的。想想时间,也快到了。”

这一行五个人,真是诡秘莫测。谈话其次,我对他们的身份很是好奇。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对我讲,邪山为什么叫邪山?难道不是因为这座山有些倾斜,而得名斜山吗?”

李金羽摇摇头,“我们并没有刻意的在多音字上迷惑你什么,你应该知道,全山东,各个姓氏的老祖,大部分都是从山西迁移过来的。”

她说的这件历史我知道,书本上有过记载。

元朝末期,当时朱元璋还是一个和尚,到了山东境内的邑县,想要讨口吃的。

可是正值兵荒马乱,百姓水深火热,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哪顾得上别人。

于是,种种误会下,朱元璋不但没讨得一粒米一滴水,还被村子的人打了一顿。

后来,朱元璋得了天下。他怕以前当和尚的丑事泄露,就给胡大海和常遇春下令,山东邑县不留。

偏偏,常遇春和胡大海战场万夫莫敌,大字却不识几个。邑县,理解成了一县。一字之差,山东遭遇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大屠杀。

十万精兵,哪里冒烟就往哪里钻。

待杀到无烟可冒,就在大街上洒下大量的金银。第二天只要发现少了,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屠戮。

朱元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大发雷霆。

胡大海和常遇春危在旦夕,就派遣精兵,从山西省梧桐县开始,将当地的居民押往已是人间地狱的山东境内。

而我的祖先,古籍也在梧桐县大槐树。

山东人有一个很普遍,甚至是本能的习惯。

倒背手。

李金羽说这些有何缘故,我不得而知。

她往前走了两步,踏进了画的圈。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我一番,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表情忽喜乐,忽悲伤。

哑剧似的气氛,让我不知所措。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僵着,我心里有鬼,怕她从我的神情变化中看出端倪。

听了这么多,虽然不懂里面有多少道道。

有一点是肯定的,身份曝光,引起了他们的怀疑,我会有危险。

直到,夕阳最后一束光在天地间隐没。

我的心彻底死了,张道全并没有来。

天色逐渐昏暗,李金羽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你的命,很奇特。竟然看不出你未来的片段。”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你还会看面相?”

李金羽微微一笑,指着不挪地的四个人,说:“随便拿出一个,都有自己的手段。而你,不也是一样。”

我尴尬的咧着嘴,发出“嗬嗬”的声响,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还好,已是月中。

晚上的风很大,一轮圆月高悬夜空,银白色的光华泄地,小岛上的环境尽收眼底。

我喝了两口水,身子趴在石块上。

紧张了一下午,神经松弛下来后,困乏之感涌遍全身,眼皮子开始打架。

五个人还在那里商讨,断断续续的声音,通过轻风,飘荡进我的耳朵。

“它,会不会来?”

“别瞎想,传说只是传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个人怎么办?还不肯对我们放下警惕心吗?”

“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也许,那个人并不想子孙步他的后尘。”

一开始还有心思听,后来越来越困,就失去了意识。

睡梦之中的我,突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还带着热热的温度。

我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突然,整个人如受惊的羔羊,猛地从石头上跳起来。

借着月光,摊开右手,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黑羽!李金羽!”

站在高处,我大声的吆喝。

除了呼啸急促的风吹起的呜呜声,唯有浪花翻腾的声音。

我心中焦急,从石块上跑下来,到了他们蹲了一下午的地方。

黑苔上,躺着四个人,一男三女。

张宇和三个女人都在,唯独黑羽不见了。

在我转头的刹那,瞳孔陡然睁大。

那块石头上方,一颗满脸血迹的人头,就那么飘荡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