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足足吃了有两个半小时。
陈璇的嘴很严实,已经说出了让我们来的目的,却没有将事情的起因明说开。
李金羽所说的一切,都是根据她的面相而算出来的。
我们出了这栋别墅的大门,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
刘沐亲自开着林肯,停在了别墅的门口。
就在我上车的一霎那,忽然,一道冷冽的风,吹袭在我的后背上。
就像是冰凉刺骨的冰块,突兀的敷在了我的皮肤上一样。
我条件反射般的叫了一声,头险些顶在了门框上。
这股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饶算我开了灵感,也捉摸不到它的轨迹。
我牢牢的盯着这栋英伦风格的古建筑,双目仿佛刺穿了玻璃,停留在二楼拐角的一扇窗户上。
直觉告诉我,刚才的寒意,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的灵感,绝对不会骗我的。
经历了地宫的洗礼,它的不凡之处,已经超出了想象。
常媚儿和李金羽是从车子的外侧进去的,当她们从车子里看着我直视二楼,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就钻进了车子里。当车窗的玻璃升上去的时候,那让人如坠冰窖的感觉,再度袭来。
车子缓缓驶出了麒麟公馆,我则打开了一瓶酒,倒进了高脚杯里。
红如血的液体在晶莹的杯壁上来回晃悠了几圈,我往前走去,靠近了驾驶座。
“二楼拐角的窗户,是哪一间房子?”我喝了一口酒,假装不经意的问。“那扇窗户的玻璃,好像是刚换上去不久。所以说,越老的宅子就越难弄。因为现代的科技,也难以仿真出一模一样的。”
刘沐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他的情绪,不像是之前去接我们时那般温柔了。声音当中,略带着一丝的鄙夷。“那扇窗户啊,是书房。之前不小心打碎了,就随意的换了一页玻璃。”
“是书房啊,你来陈总这里当司机多长时间了?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潍坊人。”
刘沐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的不耐。却也毫无办法,谁让我们现在是陈璇的贵客。
“已经两年了,初来潍坊的时候,啥也不懂,稀里糊涂的就入了传销窝。后来逃了出来,走投无路下就误打误撞的认识了陈总。她可怜我,给了我这份司机的差事,是我的再造恩人!”
问完之后,我就回到了常媚儿他们身边。
只是,刘沐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握方向盘的手,加大了一些力道。
他送我们到了店门口,等我们下车之后就扬长而去。
而街道的周边,支起了一个个的烧烤摊子。李金羽一晚上基本都在套陈璇的话,没有吃多少。
我们就在路边坐了下来,点了一些串,要了几瓶啤酒。
“你们说,这个房东是啥意思?把我们叫去,有求我们,还一副高高在上、放不开的样子。”常媚儿就是一个吃货,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饱这个字。她一边撸着串,一边说:“还有那个刘沐,也是狗眼看人低的渣子。用着我们的时候,像孙子,没用了,把我们扔的连孙子都不如!”
李金羽吃着烤馒头片,下意识的用空闲的左手捂着右眼。
“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有些发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我喝了一口啤酒,“你不是会相术吗?也给自己算上一卦,这样不就安心了。”
李金羽没好气的瞪我一眼,“有空还是多看看大巫师给你留下来的书吧,相术一道,你以为是随随便便就能算的吗?给别人看,那倒没什么,如果给自己看,是要开天眼的。”
“开天眼?难道像二郎神似的,额头中心分开,长出第三只眼睛?”
李金羽将馒头片一放,撸了撸袖子,说:“今天姐就给你上一课,之前我说过,给人看面算卦,大多数都是根据九宫八卦推演出来的。再就是摸骨称命,套用的是一个公式。就好比我们解一道题,一样的公式,但不同的人推演的结果是不一样的。就拿今晚的陈璇来说,我可以通过她的八字和面相算出她的未来走向。可前提有一点,卦不是十全十美,听说过遁去的一吗?”
我茫然的点头,“听过,小时候看的一部电视剧,大唐双龙传里边,徐子陵就是练得这套剑法!”
李金羽斜视我一眼,说:“其实我们相师,最怕的就是遁去的一。因为它,就算是我奶奶,也不敢保证百卦百灵。它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有可能大凶之兆,忽然大吉。也有可能大吉之兆,突然大凶。”
我连连打着哈欠,气的李金羽也不说了。
付钱结账,给张道全去了电话,他说,长阳村的案子有进展了。
据他所说,一切的源头还得从二十年前的那五个人说起。长阳村的诡异,兴许就是他们引起的。
在我问他要不要过去帮他时,他直接拒绝。
乐得清闲,挂了电话开了门。我就躺回属于我自己的小床,埋头大睡。
李金羽和常媚儿一起冲了澡,也相继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刚拉开门帘子,就见一辆警车在门前停下。
从车上,下来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周凯是吗?”一个偏瘦的警察手里拿着文件夹,走过来问我。
“我是周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你与一起凶杀案有关。所以,请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请协助我们调查!”
我立刻就懵了,瞌睡虫顷刻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时,常媚儿嘴里叼着牙膏,一边过来一边问:“怎么回事这是?”
我吸了口气,对警察说:“您可以稍等一下吗?我打一个电话!”
瘦警察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冷声道:“打电话可以,必须要当着我们的面开免提!”
“成!”
我迅速的按上了成青英的电话,不一会儿就传来他慵懒的哈欠声。
“是成大队长吗?我是周凯啊!”
边上的两个民警,俱都一愣。
“是周凯啊,大早上的给我打电话,出了什么事吗?”
成青英一说话,民警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是这样的,有两个局里的兄弟找到我,说我们三个跟一件凶杀案有关,要带我们回局里录口供。”
电话那边一愣,随即说:“你把电话给他!”
我将手机递给瘦警察,特意提醒:“是你们的成大队长!”
瘦警察演了一口唾沫,略有些发颤。
“大队长,是我,徐斌!”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案子?为什么会和他们有所牵连?”
瘦警察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好家伙,要是答非所问,说不出所以然,影响仕途啊。
“大队长,是这样的。六点的时候,我们接到了报警电话。麒麟公馆某座别墅里,出了一起人命案。据出警人员初步推测,是他杀。后来我们就询问了别墅里的保姆以及司机,他们一致口供,昨天晚上,他们曾与被害人共进晚餐。而那个司机说,周凯的行为诡异,向他打听过别墅的事情。所以,我们就……”
“什么!陈璇死了!”
不明就里的李金羽,刚从洗手间里出来,就听到了警察的汇报。
她的一张脸,顿时煞白。
“先带他们去局里,我一会儿就到。记住了,客气点!”
“是是是!”
瘦警察挂断电话,近乎虚脱。
我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说:“死的人是陈璇?”
瘦警察这次没了轻视之心,点点头,说:“是陈璇,我们来的路上,就得知了法医的鉴定结果。她是被利刃刺穿心脏致死,而后,凶手手段残忍的将其肢解,凌乱的丢在了书房里。其画面,惨不忍睹。”
李金羽倒退了数步,一屁股蹲在椅子上,嘴里一直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走吧,过去看看!”我和常媚儿扶着李金羽,上了警车。
我们刚到警察局门口,成青英紧随我们身后。
进了局子里面,我们三个录好口供,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因为我们只是嫌疑,没有确切的证据。再加上成青英的关系,我们没有被暂时拘留。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陈璇还好好的,一晚上的时间,怎么会被杀呢?”
成青英急的有点晕头转向,也不怪他这么激动。
从他嘴里我们才知道,陈璇的身份惊人。
她既是某跨国公司华夏区的董事,又是某知名奢侈品品牌的CEO,还是华夏慈善机构的名誉会长。数职兼一身,无论搬出那一个名头,在潍坊这座发展中的城市,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她所带动的经历效益,是这座城市折损不起的。
而她的死,必将会为潍坊带来恐慌和不安。
甚至,还会惊动上边。
他是案件的负责人,若有差池,这位置铁定不保。
我还知道,若是他下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估计也会抖搂出来吧。
“成队,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吧。这件案子虽不是我们所为,却也是因我们而起。”
成青英别无他法,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们。
她带着我们到了局子里的停尸房,此时有数名法医站在一边,侧头讨论。
当我掀开裹尸的白布,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惨!陈璇死的太惨了!
心脏部位,被锋利而且粗的利器直接刺穿,一击毙命。
两条腿,砍成了数段。胳膊和脑袋处的伤口,十分平整。
医生已经对她的尸体进行了缝合,不然的话,看都不敢看。
她的表情极度惊恐,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下嘴唇有一排清晰的牙印,唇皮已经破了。显然是在思考当中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受吓所致。
她的身体,除了胸前的大窟窿,肚子上也有数十道的伤痕,深的地方,往上一翻,隐隐能够看到包裹在里面的肠子。
李金羽站在一边,目视着死不瞑目的陈璇,嘴里重复着说着那一句话。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或许,没有她算那一卦,陈璇可能不会这么早就死去。
相师因为算命失误,从而使算卦者死亡,这是罕见的算死人事件。
不过,这不是第一例。
之前在我们那边,也有这样的例子发生过。
但是,那些算卦的基本上毫无本事,靠着一张会忽悠的嘴和小把戏,蒙混过关,最终酿成大祸。
李金羽不一样!
西门口李家,在整个潍坊,说起相面算命测吉凶,那是权威。
常媚儿焦急的拍着李金羽的后背,生怕骄傲的她出什么岔子。
这时,瘦警察徐斌手里抱着一摞档案,走进了停尸房,交给成青英。
“这是口供还有案发现场的照片,没有遗漏的地方。”
成青英点头,翻开看了一会儿,脸色铁青。
他把档案递给我,“你自己看看吧,陈家所有的保姆和司机,都一致指认你们。”
我看了几眼,愤怒的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根本就是在扭曲事实。”
除了我们三个的口供外,其他人的口供,近乎是相同的。
而且上面写着我们应邀参加陈璇的聚餐,而后因为某些事产生了争执。不欢而散后,不死心的我们凌晨过后再度上门。陈璇带我们到了书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胡扯蛋的本事,比我这个说谎专家都要精深无数倍。
“成队,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我恳请您答应我,让我们去陈家别墅的书房看一下!”
成青英揉着发胀的脑袋,说:“让徐斌和你们一起,我只能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要是没有结果,我只能按照法律来办事!”
这已经是成青英最大的让步,毕竟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们。
我们没有时间拖延,徐斌开着警车,一路警笛长鸣,以极快的速度感到了麒麟公馆。
此时的陈家,早已经人去楼空。
徐斌开了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比之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身穿白色衣服的数名保姆,卧在血泊之中。
他们的四肢都被砍了下来,只留下一个脑袋,睁着不瞑目的双眼。
楼上楼下,光滑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血腥的艳红。
我们四个像傻子一样,楼上楼下走了一遍。
一个个分解的肢体,近乎铺满了整座别墅。
我闭上眼睛,开启灵感。别墅的各个角落,都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不止是大厅,我闭着眼睛打开一个个的套间,里面均有一具被残忍分解的尸体。
徐斌终于忍受不住,弯下腰来,呕吐不止。
李金羽和常媚儿的面色也不好看,但她们都忍住了。
忽然,脑海中的别墅的后面,巨大的游泳池的水面上,冒起了一串的气泡。
我立刻喊道:“走,游泳池里还有人活了下来!”
我们急匆匆的下楼,从后门转到了游泳池。
游泳池的周围也是断肢横陈,鲜血已将清澈的水染成了血红。
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浮出水面时,我的怀里抱着一个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的人。
而他,正是昨晚去接我们的、陈璇的司机,刘沐。
他的嘴里不停的往外涌着血沫子,双眼泛白,呼吸微弱,已经没救了。
我将他放在游泳池边,大声的喊道:“是谁?是谁对你们下的毒手!”
兴许是听到了我的呼喊,也许是刘沐的求生意志强烈。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那里,正是拐角处,一面与整栋楼都不相符的玻璃。
“凶手,就在书房里吗?”
可是,刘沐已经回答不了我了。
这个时候,徐斌才捂着肚子,跑了过来。
“电话打了吗?”
徐斌点头,望着地狱一般的场景,就算他是警校毕业,也承受不住。
一个小时后,十几名民警在成青英的带领下赶到。
他们拉起了警戒线,将这栋别墅封死。
其他别墅的住户听到了警报声,向着这个地方涌了过来。
还好,别墅的周围都种植了绿化树木,幸好是夏天,枝繁叶茂,挡住了地狱景象。
成青英快要抓狂了,他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没有断过。
所有录过口供的,无一例外,全部惨死。
我们的嫌疑,也彻底的取消。
我们的行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哪里还有脱身的时间,将他们全部杀掉。
过了一会儿,张道全提着包裹赶来了。
他来了之后,我们两人一起走进了那间书房。
一开门,首先感觉到的是冷。
仿佛书房里有制冷装置,里面的温度,比走廊最少要低十度。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椅子和三米长的书柜。
由于是案发现场,民警将陈璇的尸体挪走后,就没有动过。
此时,我盯着书柜里的书籍。忽然,一个小细节落入了我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