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全的地图,是按照记忆中的实景描绘出来的。有些地方,连他自己都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
“这一次,我们的人有很多。但是在这之前,有些话我首先要说明白。冒这个险,我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张道全环顾着我们,继续说:“所以有些地方,我做的自私自利。若你们有想退出的,我们依旧是朋友。”
这话听着刺耳,却不无道理。
事情是他一手揽下来的,他当时答应,完全是因为张虚道。张道全过重的亲情思想,绝没有去考虑其他。
徐斌拉着小美的手,第一个站起来,说:“我后半辈子就交给周哥了,他去哪我就去哪。”
我急忙摆手,“别,别闹。当着小美和媚儿的面,你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你不想活,我还想呢,拉我当垫背的,决不允许!”
“哈哈哈”
除了钱元海外,我们所有人都莞尔一笑。气氛凝重,需要一个节点来缓和。
灵儿嘴里含着棒棒糖,往我身上一靠,“这家伙把我拐骗来,上了贼船,也算我一个。”
常媚儿笑眯眯的摸着灵儿的脑袋,说:“灵儿,你真打算给我们当女儿了吗?”
我不禁汗颜,当女儿?这小姑奶奶的真实年龄,当我们的太姥姥都绰绰有余的。
我们轮番表态,到了最后,只剩下钱元海一人。
对于钱元海,现在多少有些随意。我们依仗的,无非就是他的战斗力。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寻找死把开棺钥匙,要比以往要艰难的多。我们一同经历了地宫之行,因为有周姬老祖守护的缘故,看似惊,却无险。
下了古墓,虽然受了伤,也是同样的。死侍并未将我们置于死地,从我们能逃出来,就可见一斑。
只是这一次,我们嗅到了不同往常的危机。
这股危机,来自于本能。
钱元海的伤在尸晶的作用下,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如果这次他能去,如虎添翼。
“我可以跟你们去,但是我有一个请求。”钱元海斟酌了良久,忽然开口。
我一喜,说:“钱哥,我就知道你是仗义人。说吧,只要兄弟们能帮得上忙的。”
钱元海目露杀机,“事成之后,帮我杀了那个鬼面人。”
徐斌一听,一拍大腿,拍着胸脯说:“这事我替你做主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差点掐死老子,老子和他不死不休!”
我和张道全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鬼面人,着实可恶的很。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套,就是要骗我们上钩。
由此,陈璇所引起的凶杀案,到此彻底真相大白。
其目的,就是让我们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找到打开铁棺材的钥匙。也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数十人命丧鬼面人之手,令人发指。
今天,我们不打算回去。先在市里把要准备的都准备好,明天一早再出发。
三个女人带着灵儿和徐斌出门了,钱元海则躺在我的床上,闭目养神。
“全子,为什么第一条线索就埋在了你家的下面?还有,邪道人张天存究竟是你什么人?和你们张家有什么关系?”
张道全把地图卷了起来,摇摇头,说:“不知道啊,爷爷以前什么都没和我提过。就连太清十二术,都是临死之前交给我的。”
“我老爸以前讲故事的时候,和我提到过这个人。回家后可以去问问他,自打我们同意了帮他们寻找钥匙,我的心就开始不安停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我也预感到了,这是一次死亡考验!”
忙活了一天,该需要的都弄好了。我们休息的很早,明儿一早就要出发。
夜色笼罩下的村庄,灯火零星,偶尔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个人影儿迈着细碎的脚步,行到了一处破败的老房子前。站在门前,一只手握住了上面的锁。
“咔”一声轻响,锁头被硬生生的扭断。
这人推开门,谨慎的打量了院子几眼,径直走到了中央的那口枯井前。
一个多月没有人住的老宅,黑灯瞎火,泥土的地面上,长出了半人高的野草。风倒卷进来,草丛微微起伏,似是在招手。
“姓张的,没想到临死,都摆了我一道。想学周姬,你的门道太清,瞒不过我的这双眼睛。”这人从兜里掏出一张方形纸,放在井口的沿上,双手一撮,一簇紫色的火苗在掌心升腾起来。
“游戏就应该这样才好玩,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集体叛变,对我的计划能够产生多少影响!”
就在紫色火苗将方形纸燃烧的霎那,一个红色的影子,从墙头一闪而过,打灭了火焰。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红光耀眼,一张精致的脸在血一般的颜色中,诡异而恐怖。
这人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桀桀笑道:“你是那头狐狸的后代?想不到,也成长到了这步田地,但是,你觉得能够阻止得了我吗?”
这人身上,忽的腾起了黑色的火焰。如鬼魅一般的身法,顷刻间就来到她的面前,一只枯瘦如柴的爪子,向她胸口探去。
“找死!”她怒啸一声,同样探出一只手,只是这只手臂,是一只毛茸茸的红色兽爪。
两相碰撞,她闷声一声,向后退了数步,嘭的一声,后背与墙壁接触,口吐鲜血。
再看那人,不动不晃,好似没事人似的。
她就是红儿,提前一步从潍坊赶回来,想先一步为张道全探路,不料遇到了这个神秘人。
她伸出手来,兽爪鲜血淋漓,崩开了数道伤口。顺滑的毛发,已经烤焦。
红儿警惕的再度大喊:“你是谁?依你的道行,绝不是无名之辈!”
这人冷哼道:“凭你,还不足以知道我的名讳。本想让游戏难度增加,被你一搞,已经没有了兴趣。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存在,那么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了,死吧!”
这人再度欺身而上,此时的他,浑身腾起的黑色气息,如同一尊地狱归来的战神。
红儿拼尽全力,催动所有的力量,准备放手一搏。就算不能杀了他,也要将其重创,为张道全开路。
就在此时,一把锋锐的森喊宝剑,射穿了院子的大门,直直的插在了神秘人杀向红儿的前方。
这人猛地停下动作,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在黑夜中,隐隐发着比之夜色还要黑的乌光。
“周旋!”这人看了良久,瞳孔一缩,喊出了一个名字。
大门开启,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身穿古时书生的儒雅长衫,腰间别着剑鞘。只是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来人,正是我那神秘的老爹!
老爸一愣,凝视着这人,脑海中思索了一遍,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阁下是谁?未曾见过面,却能叫出我的名字。”
“哈哈哈!”这人放声大笑,声音如夜间狼嚎,瘆人的很。“堂堂大巫师的后人,一身道行出神入化,我怎么会不认识呢。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也来这个破地方玩耍啊!”
老爸拔起地上的宝剑,说:“夜算一卦,北方有邪魅,所以,我就来除妖了!”
“除妖?你觉得加上你,会是我的对手吗?”这人狂妄的说着,一脸的自信,根本没将两个人放在眼里。
老爸站在原地,与这人对视了良久,喟然一叹:“阁下道行之深,周某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但,你修阴,我修阳。纵使不敌,拖住你,或者拼了这条命重创你,还是做得到的。”
这人眼珠子转了一转,说:“既然是你周旋要保她,我就卖你一个面子,算是,我还你周家的一个人情,告辞!”
待黑色气息散去,院子里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
宝剑回鞘,老爸来到红儿面前,轻声说:“没事吧?”
红儿摇摇头,“小伤无碍,巫师,您知道那个人的来历吗?就连我奶奶,也没有这等道行。”
“整个华夏,三门三派,均没有出过这等强人。他修阴,而且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界。在我的认识里,只有一人做到过这一点。”老爸皱着眉头,叹道:“那就是我周家的老祖,大巫师周姬。他修的阳气,可以祁天求道三次而不死!”
红儿吃惊不已,“那么说,有一个堪比大巫师周姬的恐怖存在,盯上了全哥?”
“没有,这一次来的不是他的真身。虽然他掩饰的很巧妙,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不是凭空消失,而是焚化了肉身。看来,他也同先祖一样,被困某地。只能通过特殊的手法,夺舍他人来行动。”
红儿不免担忧,“那全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老爸摇头,有心无力的说:“这个井下面,是邪道人毕生所学的精华所在。只要下去了,除了里面的机关,没人可以伤害他们。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会时刻守在这里,不让他有机可乘。”
红儿松了口气,向老爸道别,回她的地方专心养伤。
红儿走后,老爸一跃跳入了井中。
这口井深约七米左右,形状成椭圆体,上面窄,下面逐渐扩大。到了下面,是一个接近十平方的小空间。
在左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不时的往外散发着糜烂的土腥味。
老爸置之不理,宝剑出窍,在洞口对立的墙壁上,用剑锋划了一个看不懂的符号。
随后,他催动阳气,掌心贴在了符号上。
登时,白光大亮,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消失不见,转而出现在了那个符号的后面。
“是生是死,逆转乾坤还是机关算尽,就看你们的了。”
老爸做完这一切,在井底一跃,身体轻飘飘的,宛如背后长了翅膀,飞出了井底。
发光的奇怪符号,啪的一声变成荧光,慢慢在井底消失。
老爸推开屋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和衣躺在床上休息。
夜幕逐步消退,一轮圆月冲破了厚厚的乌云。对着大地,洒下了银白的光辉。
随着月光的洒落,那口枯井中,隐隐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喊叫,还有不时响起的哭泣声。
而我们,此时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翌日清晨,我们早早起床,吃了饭后,徐斌财大气粗,叫来了三辆车,我们向着老家出发。
到了的时候,已经快要吃中午饭了。
路上,遇上了车祸,被卡在了公路上,这才晚了点。
我们并没有先去张道全家的老宅,而是先回了我家。
老妈在厨房做饭,知道我要回来,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老爸则在客厅里看电视,可能昨晚上没有睡好,一个劲的打哈欠。
我们进了屋,常媚儿三位女士就直奔厨房,帮我老妈打下手。
老爸捂着嘴打哈欠,打完之后,一双眼睛紧盯着钱元海看了一会儿,就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小子可真是个惹祸精啊,这才多长时间,又卷进了一个大漩涡。你是不是不折腾死你老子,心里不舒服啊!”
“师公,不是这样的。这事完全和周哥没多大关系,是他们主动找上我们的。”徐斌在一旁,立刻给我解围。
“师公?”老爸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徐斌为何会这样叫。“你是哪门哪派的?你师傅是谁?”
徐斌一愣,拽了拽我的胳膊,小声说:“哥,我们是什么派的?”
我一脑门子黑线,咳嗽一声,说:“那个啥,跟我混的小弟!”
“吆喝,出去个把月,回来就领人了。来,给我说说,你是用什么手段把人骗了的?”
我无言以对,只得岔开话题,说:“爸,我回来不是和你讨论这个的。”
老爸摊摊手,“怪我咯,这个话题也不是我挑起来的。”
徐斌一举手,说:“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徐斌一走,老爸就开腔了,“他是怎么回事?”
钱元海的脑门子上,全是汗水。刚才老爸那不经意的一瞥,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股压力,比之鬼面人和薛深以及张虚道,还要凌厉。
在老爸的注视下,钱元海已经失去了说谎的能力,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
老爸听完之后,只说了两个字,“造孽啊!”
“其实对于张天存,我也不知其人。故事的来源,仅限于传说。既然是张虚道那个老东西让你们寻找,我想一定不会出岔。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们,在外面你们碰到的,都只是一些小杂鱼。整个潍坊,真正的凶险,是在我们村里。”
“老爸,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告诉我们,这次非同小可,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老爸叹了口气:“儿子,不是我不想帮,而是真的不知道啊。那里是老张家的地盘,你爸年轻的时候,没少和张虚道那家伙闹矛盾。别说是了解了,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
“那李奶奶呢?她的相术精湛,一定可以的。”我不死心。
“别提了,真不巧,你李奶奶昨天刚走。说是京都的一个故人去世了,赶着去奔丧了。”
阴谋,绝对是阴谋。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我们回来的前一天,摆明了是在躲我们。
而老爸也开始不搭理我们,埋头看电视。对我的话,爱听不听,爱回不回的。
这顿饭,吃的是相当的憋屈。
临走之前,我用眼剜了老爸两下,可他愣是假装没看见。
我们走后,老妈开始埋怨,“你就不能给他们指条明路,你忍心看着孩子面临生死困境啊!”
老爸哭笑不得:“关键是那个死混蛋留下的东西,我也没有进去过,我咋说啊!”
老妈气的筷子一摔,“你就折腾吧,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老爸幽幽一叹,“放心,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他出意外的。否则,我无颜面对我大哥!”
老爸一提大哥,老妈的气顿时就消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妈说:“快到他的祭日了吧,今年,带着他一起去吧!”
老爸点点头,点上一根烟,默默的抽着。
当我们赶到张道全家的老宅时,看着门上的洞口以及坏掉的锁,大惊失色。
开门到了院子,搜了一圈,只发现了墙根处,有片片干涸的血迹。
“有人来过了,而且时间不长。大约是在昨天晚上的一点到两点半之间。”灵儿敏捷的蹲下身子,沾了沾血迹,说道。
当我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口井的时候,她将鲜血放在舌尖一舔,喃喃的说:“是她。”
我的耳朵最灵敏,转头问道:“灵儿,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灵儿冲我摇头,“没有。”
“吃饱喝足,该干活了!”
徐斌将身上盘着的绳子往地上一放,一头系在了门栓上,将剩下的抛入了井中。
“我先下去打个头!”徐斌很积极,第一个下去。
可是过了没有五分钟,便听到他的喊声:“我去,这是什么鬼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