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被算计了,血淋淋的处于背叛者的角度。
玄慈和玄难,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其他人望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愤怒和不信任。
尤其是雷阳子,若不是在少林内寺这等地方,他会不遗余力的向我出手,甚至会杀了我。
没有人开口说话,有的派系的高层,隐隐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我不信邪,或者说是不相信眼睛和耳朵听到的一切。就在前些日子,魑魅还和我交谈甚欢,向我透露了许多地府的往事。难道,只是为了敷衍麻痹我?若是这样,魑魅的演技当真了得。
“你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了?”我从蒲团上起身,目光直视玄慈,义正言辞的说。“如果没有,不要妄下定论啊!”
玄难在一旁使劲的摇头,见我还是说了出来,大失所望的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证据?你要证据是吧,好,我就让你死心。”雷阳子起身怒视我,然后掀起了道袍,露出了结实光滑的胸膛。在心口的位置,贴着一张符纸。整张符纸呈金黄色,灿灿生辉,有诡秘的力量在流动散发。
“鎏金符纸!”我大惊失色。
雷阳子轻蔑一笑,“据我了解,会制作这样符纸的,除了你们周家,貌似没人可以模仿。那我再问,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
我默默地把头低了下来,以前,我给过张道全一张鎏金符纸。当时是为了驱敌,普天之下,能画出鎏金符纸的,已经没有了。
老爸的修为倒退,致使鎏金符纸成为了过去式。
我也明白雷阳子在我进来时一开口就是鎏金符纸,他想知道,我究竟是投靠哪一边的。
“道兄,周凯不是那样的人。自始至终,他都没和以前的故人联系过。就连地府的阴女,也是如此。”玄慈见在座的人将仇视的目光瞥向我,忙给我解释。
雷阳子气不过,还是坐下之后不予追究。只是心中的裂痕已经张开,想要愈合难上加难。
事已至此,我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郑重的向他们鞠躬致歉,我颓然的离开了佛殿。
玄难紧跟着我出来,一个劲的宽慰我。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起了,只知道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从少林赶回了家。
两天两夜,我处于发呆状态。也许,我的弱点并不是什么道的不坚定,是心理太过脆弱。
张晓兰欣喜从警局出来,一路小跑到我跟前,扑进了我的怀里。
嗅着熟悉的气味,我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累吗?”
张晓兰摇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表情也略微严肃了一些。
“你一走两个月,十几天前,有一个人将这个送到家里,是给你的。我本想打电话告诉你,怕影响你谈事情,就暂且搁置下来了。”
我接过请柬,瞄了一眼上面的字,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一张结婚请柬,上面的两个名字,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九月十五,饮马大酒店,常媚儿与林轩将要大婚。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常媚儿与林轩能够走到一起!
“今天几号?”我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发闷发堵,喘了这一口,下一口就要停止的样子。
“十三号,后天就是了。”张晓兰声音很小,显然,她并不想让我知道,故意在往后拖着日子。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傻样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呢,既然是以前朋友的婚礼,人家又把请柬递交到了手上。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很没礼貌。我记得你没有休闲时的衣服,走,带我逛街去。”
张晓兰笑了起来,没有多想,也不会多想。
买好了衣服回家,老爸的精神头不是很足。吃了没两口就回房休息了,老妈告诉我,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我有些担忧,吃完饭就到房子去看一看他。门刚推开,就见老爸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尊铜像,他正在上香。
“怎么样,这次少林之行,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老爸的语气很缓,缓的像是另外一个人。平时他说话不是这个样子,而且言行举止,也跟以往大有不同。
难道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我心中狐疑,刚想探出力量查询一番,就被老爸阻止了。
“别傻了,我是你爸,还怀疑到我头上了。”他把香插进铜像前的香炉里,示意我坐下。
倒了两杯茶后,轻抿了一口,说:“全子终究是走上了这条路,当初,我再给你鎏金符纸的时候,就在上面下了灵魂印记。一方面呢,是在你危险的时候救你。另一方面,鎏金符纸的核心,就是在阵法当中打下灵魂的印记方能完成。”
怪不得,之前就算参透了符纸术与太清天心法的秘密,也画不出鎏金符纸,原来还有关键的最后一步。
“你也不用烦心,早在几年前,我就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会选择这条路。只是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罢了。”
我大为惊讶,问道:“老爸,你说的,该不会是李金羽的奶奶吧!”
李金羽的奶奶,可是天算术的传承者。同为守山一族,号称前知五千后知五千。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足以证明她的天算推演之术,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大成之境。
这不由得让我响起,李金羽和张道全的坎坷爱情之路。从一开始,张道全对李金羽死追猛打,李金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若不是我在当中搅合,张道全或许早就死心了吧。
异人盛会时,李金羽对张道全说的那些话,除了对他失望之外,还是夹杂着一份复杂的情感。
今由老爸一提,我豁然顿悟,原来是这样。
“除了那个老婆子,张道全的爷爷张天存,在天地大变之后,弥留之际把我叫到了身边。他说,若以后张道全有什么改变,念在昔日之情,竭力的帮助他。当时我以为他会碰到什么麻烦,没想到他指的是这个。”
“爸,对不起,我让家族、让老祖蒙羞了。”踏上这条道越走越远,我本以为,横贯在路途上阻拦的是邪魔外道,恰恰没有去想过,还有自己在意的兄弟朋友。
张道全和林轩,与我同生共死,尤其是张道全,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比发小都要亲,与亲兄弟无异。
虽然我们分开过,但那份情,却不是有丝毫的缩减。
就是这样,到了最后还是要兵戎相见。兄弟顷刻间破裂,转头变成了敌人。
老爸不无叹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指供桌上的铜像,说:“不全怪你,我也有责任。当年老祖为了天下,不惜斩杀天地灵物,承受诅咒。本以为,到了你这一代罪责圆满,岂料,还是让你受到了波及。所以,我请回了老祖,希望能保佑吧。”
“老祖没有离我们而去吗?”我盯着铜像,目不转睛,随口说了一句。
老爸听了只是微笑,过了还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说:“没有,至少他的理念,被你继承了下来。”
我自嘲的笑了出来,救世主吗?以前的自己,自以为是的想将这三个字扛起来,却没有正面的问过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如今再谈这三个字,心里反而没有多大的反应。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
“这与你身上的佛性是相同的。”老爸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接着说:“佛家讲究众生平等,有佛祖饲鹰与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奉献理念。其实说的简单一些,就是障碍摆在面前,你要做的是知难而退还是迎难而上。任何事,在生命力都会发生。关键取决于自己的态度。没人可以帮得了你,也没人可以心甘情愿在你身旁呆一辈子。有的,是情换情,心换心。”
“情换情,心换心。两者都不存在了,我还要去计较些什么呢?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回往那些记忆?爸,我明白了。”
说完,我点上三炷香,上完之后,浑身轻松的离开了房间。
十五号上午,我和张晓兰驱车,前往常媚儿的老家,饮马镇。
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楼房亭阁,我不由得感叹社会发展脚步的快速。
少时的记忆在一点点的抹去,走上了新的时代,唯有记忆刻印下了那时的别样风采。
结婚礼堂订在了镇上最好的酒店,我和常媚儿结婚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
我没有过多的感慨,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见证了开心的你,见证了难过的你,现在想要见证幸福的你。
按照熟悉的路线一直行驶,终于看到了酒店那硕大的招牌。
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好车,张晓兰揽着我的胳膊,向着里面走去。
交了红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往大厅里走。
“周凯。”突然,身后有人叫我。
我转头往后一瞧,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
一身廉价衣服的中年人,蓄着胡须,头发有些散乱,冲我摆了摆手。
我让张晓兰先进去,然后走了上去。
近了一些,一个名字跃上心头。
“常新冉?”这人不是常媚儿的哥哥吗?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很意外吧。”
意外,岂止是意外,用震惊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想当初,常新冉是何等的英俊帅气,自从常家老爷子在蛇患中英勇后,常家的一切事务由他主持打理。
他或许在我们这条道上不值一提,但是在一方,那算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在常家搬迁至南方,与那个组织接上了头,依照他们的能量和常媚儿的身份,常新冉只会越飞越高才是。
常媚儿这次与林轩结婚,可以选在任何地方,偏偏回到了老家,难道他们要搬回来?
“许久不见了,旧人重逢,走,进去喝一杯。”
常新冉摇摇头,“不了,今天来的人会很多,停车位有限,我得在外面看着。”
若说之前是震惊,现在就是一道霹雳落在我的头上。
妹妹结婚大喜之日,亲哥哥要在外面看车,这不是保安的活吗?
还未等我问上一句,常新冉挥手告别。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大厅里的人还真不少,张晓兰一直在等着我,见我进来向我挥手。
我过去入座后,观察着周边参加婚礼的人。
基本上都是生面孔,以不认识的居多。不过我还真见到了两个认识的人,一个是费青,还有一个是魑魅。
一见到她,怒火就涌了上来。
张晓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及时的握住了我的手,说:“老公,人家大喜之日,不合适的。”
我点了点头,拿起果汁给张晓兰倒了一杯,勉强压下火气。
熟知,我不去找她发泄,她竟然端着高脚杯向我们这里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周大先生吗?很长时间没见了,怎么越来越帅了啊。”她一过来,就是调侃。
我一听声音不对,这不是魑魅,是她的妹妹,魍魉。
“是很久不见了,你姐姐呢?”
魍魉嘟起嘴巴,很是可爱。
“喂,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得罪你的又不是我,好心好意过来和你聊天,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苦笑,魑魅魍魉长的一模一样,性格却是两个极端。姐姐工于心计,妹妹却是天真烂漫。只是,这些都是表象。真要相信,肯定大祸临头。
魍魉不理我,坐到张晓兰旁边,笑嘻嘻的说:“嫂子,你好漂亮啊。”
我撇撇嘴,小声嘀咕:“嫂子?几百岁的人叫我媳妇嫂子,折煞人不是。”
魍魉立刻怒视着我,“周凯,是不是想打架啊!就算你的修为恢复了点,但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我双手一举,说:“投降投降,我不惹你,你也别惹我,OK?”
魍魉不屑的冷哼,“谁稀罕惹你,我过来是奔着小嫂子来的。”说着,她就扭头对张晓兰说:“嫂子,一个人在这里多闷啊。不如我们去那边玩一会儿吧,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个朋友。周大师,你不介意吧。”
“都是大师了,怎么会介意呢。”魍魉在这边闹着,费青这家伙也闻着味走了过来。
张晓兰向我征求意见,我点头同意,魍魉就拉着他跑开了。
我们这桌在西北角的最边缘,距离婚礼仪式的讲台有点远。只剩下我和费青时,我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你们打的算盘可真精细啊,一方面让魑魅安抚住我,另一面安排人埋伏好。这份心机,刮目相看啊。”
费青则表现的很随意,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说:“喝饮料多没意思,尝一尝,听说是82年份的,很好喝的。”
“不了,我戒酒了。”
费青摇了摇头,“那就可惜了,实话说,你的选择真不咋地。就像这酒,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接着,他又辩解了起来。“别误会我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再说酒而已。这次来呢,除了保护二小姐的安全,还有一个任务,她叫我向你说声抱歉。很多时候,不要只看表面。”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目光短浅咯?”我的眼神,慢慢的凌厉起来。
“你过于局限某个区域了,我本以为,去过古战场之后的你,眼界会打开,没想到,大失所望啊。”
我眉头一皱,费青的话里有话。看似是在贬低,却是在向我传达某种讯息。
他特意的在古战场三个字上,音色加重了一些。
“一个夏而已,我和她算是朋友吧。”我顺着他的话,往外带。
费青淡淡笑了一声,说:“同样的高手,不只有那一个。别以为有了后台,就能为所欲为,点到为止,告辞。”
“轰”
费青的话,宛如一颗手雷在我脑海炸开。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与夏同等级别的生命,不止一个?
的确不止一个,在我的认知里,王母与夏是同等级别。这一点,从昆仑真人所对待的态度就能理解。
除此之外,还有吗?
费青敢这样说,是不是代表已经接触或者听说过这样的存在?这一次幽冥界和地府联手重创修道界,是不是因为背后这等存在的生命的原因?
一瞬间,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风雨欲来风满楼,这股风,不是平常的狂风骤雨,是更加强烈的血雨腥风。
心中所想,一时间得不到答案。但我忽然笑了起来,摸着贴在胸前的那块玉佩,暗叹夏的好算计。
古战场临行前,她曾对我说,我会回去找她。
看来,真的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到了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从酒店的门口,传来阵阵鞭炮的声音。
不多时,在多人簇拥之下,林轩抱着常媚儿,踏着红毯,从外面走进了大厅。
婚礼仪式进行中,张晓兰摆脱了魍魉的那些朋友,回到了我的身边。
菜慢慢上桌,只是酒席摆的很多,人却没有那么多。
我们这一桌,依旧只有我和张晓兰两个人。
待到程序走完,我们两个吃的也差不多了。
而这时,林轩与常媚儿,开始挨桌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