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笑着把手一松,瓷碗掉进了滚水锅里。
我盯着她那张黑面,只见她所寄居的那具魂体,两眼翻白,由嘴角和鼻孔之中飘散而出了几缕绿烟来,这些烟丝极淡,为冷风一吹,就弥散于空气之中。
小红离去了?我仍然不敢放松,看着眼前这只鬼魂。他静静地站立在前面,垂头垢发,身上褐色的衣衫在冷风之中瑟瑟无声,他身后围着的几只也是一般的模样。我摸不清楚当前的状况,手中丢下了罩子,暗中从袖里摸出了峨眉短刺来。
“浩子!”一边的大伟一声大呼,随后几声桌椅板凳翻转折断的声响传来,我一惊,眼光朝旁边扫去,乘着我一分神的时机,一声女子轻笑传来,锅灶前围着的那几只鬼魂就乘机扑了上来。我赶紧后退,身子后面已经抵住了砖石的高墙,退无可退了。
那些砖石有些岁月了,坑洼不平,隔得我背部生疼,由于来开了距离,我也看到了大伟身边的异动。
大伟扛着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装满了群鬼吐出来的黑珠子。他刚要收拾瓷碗,却发现了不对劲。平日里的那些鬼魂只要是吃过馄饨吐出了黑珠子,身影就会有些发暗,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总会各自散去。今日却与往常不同,许多的恶鬼吐珠了也围着桌子打转,不离不弃的。
大伟有些心颤,他又不会驱鬼的法术,只好扎紧了口袋,准备见机而逃,一阵微风吹来,只见那一只只浑噩无智的恶鬼顿时换了颜色,一个个面目狰狞了起来,大伟把袋子绑在了背后,拿着扳手,准备叫我闪人,不料一只恶鬼首先发难,它朝前飞扑了出来,压碎了那些本就腐朽的桌凳,随着大伟的高声呼喊,乌泱泱的群鬼终是失去了控制,就如同是僵尸片之中的丧尸,摇摆扑跌着朝两具鲜活的肉身挤了上去。
大伟初始还用扳手来回比划着,不想十之八九却招招落到了虚处,急的有些慌张,我则拿着短刺,上面被王老太浸过了秘药,稍微朝外一挥一刺,那些鬼魂大约是有些原始本能,唯恐避之不及。
我见大伟在一边胡乱地轮着扳手,那些恶鬼已经离他不足十步了,赶紧招呼他来这边。大伟且战且退,要不是那些恶鬼行动缓慢,他不免就要被撕扯个粉碎了。他终于靠近了我,这才不过三四分钟,他已经气喘如牛了。
大伟喊道:“怎么办,这到底他妈咋回事,要看着就要收摊了。”
我又朝外突刺了几下,短刺上的秘药随风挥发,把近前的恶鬼逼退了几步,才抽个机会回复道:“擦,刚才你的老相好,小红来过了。这短命的婆娘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子,让这些鬼魂忽然就暴走了。”
我把一支短刺丢给了大伟,好让他有些还手之力。
这鬼婆娘,一定是刚才那鬼脸上冒出的那股绿烟,一定是她又使出了什么鬼法子。这样也不是回事啊,我们昨日才经过了一场恶战,浑身酸痛,现在也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消耗。
“大伟,你嗓门大,朝外面喊几下王老太,咱们在这里卖命,不能让这老东西作壁上观啊!”我喘了口起,这短刺上的药效终究是要挥发完毕的,到那时,这老太婆要是不出手,我俩必死无疑。
“王老太!问候你姥姥!”王大伟拿着短刺朝外冲了几次,也借机高声叫喊着。鬼魂却不见减少,反倒是因为峨眉刺的短小,只能勉力维持一个容身之处,正如我所料,王老太还是不见踪迹。这老货,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活活要累死我们俩人啊。
我已经没力气了,大伟飞起一脚把锅灶踹了个底朝天,那一锅的沸水朝外面撒去,给我们留下了一道狭小的空间,我朝大伟一点头,率先沿着水道朝外面奔去,大伟低头拎起了破烂的铁锅,朝着鬼群抡了个环圈,也紧随着跑到了街道上。
我在前面,大伟殿后,身后是一群不下百余只的暴走恶鬼。
“咱们回那柳树洞?”大伟在后面喊着。
不能回那里,即是回去了也不见得王老太会放我们进去。看来华山只有一条路了。我朝他喊道:“死胖子,跟紧我,咱们去教堂,求主包邮。”
大伟乐了,高呼着:“哈利路亚!”脚下却不停。
我用肩膀撞开了教堂松散的木门,大伟随之而入,其后只两三米即可见那些恶鬼扑来,一只只两眼泛着幽光,绿幽幽的,就像是草原的狼群。
我合上了大门,大伟拱着身子先抵住了门板。我用木头杠子穿过了销子,随着一通砰砰砸门之声,教堂木板虽然破旧,多了许多弹孔,但是厚度和结实度还是可观的,它只是晃了几下,洒下了些许灰尘,就岿然不动了。
我和大伟瘫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身后的敲门之声,我们就权当它是美妙的鼓声好了。
大伟把峨眉短刺丢给我,我不解地看着他,他一脸的嘲讽,说道:“用这个跟个娘们似得,耍起来不得劲儿。”
“你就是,叫花子嫌饭馊,要不是有这娘们玩意儿,你就在外面挂了。”我把短刺收进了袖里。
大伟拿着扳手甩了几下,虎虎生风,笑道:“还是这家伙适合我。”
“袋子满了?”我看着教堂门板,身子随着外面群鬼捶打的声音而晃动,指着大伟身上的布袋问道。
“满了,外面的碗里还丢了一些。变故太快了,我来不及收拾。”他接下了布袋,递给我。
我拿过来,打开来拿出了几颗珠子,又从兜里拿出了曾经背着王老太藏起来的一颗黑珠子。袋子里的珠子明显比黑珠子要大些,像是外面涂着一层黑漆一般。而黑珠子则是黑气散到了内里,外面还是晶莹剔透的,如玻璃珠子一样。
大伟也探头过来看,我比较道:“两者明显不同啊。”
“或许王老太有什么法子把黑气从外浸到里面去。”大伟说道。
“也许吧。”我瞧着两颗珠子,忽然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大伟起身拍打着沾满尘土的衣服,便自顾的到一边去打量起教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