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黑团

忽然被一个凝结成球的黑雾所扑倒,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大惊失色,本以为接下来一定是如桥段里的被害或是附身一类。却不想,我试着挣扎了一番,居然渐渐恢复了知觉,有了气力,也就坐了起来,虽然眼前仍是灰蒙蒙的一片,但是情形却比先前要好了许多,最起码我隐约已经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亮光了。

既然光亮即在前路,我也不能浪费时间了,挣扎着起来,心想扶着肉壁,或许会走的轻松些,孰料,一伸手探去,却落了个空。我心生异样,双臂舒展,四下里胡乱地拨打着,四壁空空,仿佛此间只有一人独站一处。

本来只是以为前途凶险,纵有妖魔,也只好拿命去拼了,但是忽然之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虚幻,孤零零地蹒跚无助,顿时心生惶恐,或许是有些紧张,我想要开口呼喊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转成了一声尖锐的喊叫。

一句尖叫反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多利哆嗦,四下张慌,周身都似乎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灰蒙蒙,乌漆漆,悲惨惨,仿佛时间所有的悲哀情愫都从八荒之内涌了上来。

我本来应该是惶恐不安的,却被莫名自心田涌出的凄然所感染,鼻头发酸,眼眶溢满,鼻翼忽而抽搐,居然真的蹲在了地上抽泣了起来,那莫名的感伤,让我想起了从前,幼儿,少年,青年,一幕幕一场场,仿佛就在身体的左右,围绕着,旋转着,那里没有欢喜,没有成就,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我,从蹒跚学步的婴孩,一直到勉强毕业的青年,他们彼此伸出了双手,牵扯在了一起,逐渐地考试围绕着我奔跑,他们转着圈子,忽而向我涌来,忽而又远离尘埃,他们的手臂随着圈子的向外扩展而越拉越长,也同样会在下一刻随着圈子向内的收缩而相接融化。

他们开始歌唱,那是一种遥远的曲调,里面满是忧伤,他们在缅怀自己失败的人生,你做为我们,只带给了我们无尽的哀伤,我们曾经无限的痛恨这个世界,而今依然无法走出这个牢笼。

你是失败的,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如此,你辜负了我们的期望,带给了我们只有悲伤,你不陪在未来继续对这具生命的拥有。

来吧,你应该站起来,和我们一样,等待着新鲜的灵魂注入这具身体,等待着下一刻的我们重新的永生。

一个婴孩,一个青年,双手紧握的空隙,开始了撕裂,他们彼此抽出了手掌,向我伸来。

我们在迎接你的加入,来吧,你是我们曾经的一员。

我随着那低沉的咏唱,渐渐地站了起来,轻飘飘地,没有一丝的迟疑,我要加入他们,他们与我心脉相连。

随着我的渐渐起身,他们唱的更加的欢快了,我仍在独自伤悲,而他们的歌声中却分外的喜悦,我的头顶似乎也涌现出了阳光。

我心中欢喜,眼中仍是泪眼婆娑,那个婴孩,那个青年,他们的手臂缓缓地朝我探来。那两只手掌大小不一,却分外的洁白,上面波光闪闪,竟然像是挂满了银色的寒霜。

太漂亮了,真是beautiful,我少年时候顽劣,常常攀山跃田,手臂大腿之上遍是伤痕,后来结痂,脱落之后更是青一道,红一片,很不美观,学车跑长途开始,半路抛锚,修车加油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两只手掌也跟着浸满了黑油,变得乌漆了起来,试过了许多法子,也没法改变,这也成了我的一个心结。

而眼前的这些我们,他们每一人的容貌都是我往昔的影子,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是我曾经经历的过往,他们一个个如冰雕玉刻一般,洁白无瑕,尤其是已经伸到了眼前的那两只玉手,胜雪的肌肤之上居然看不到一丁点的掌纹。

我去!我的手腕之上忽然一阵灼痛,心中也随之一紧,低头再看我自身的两只手掌,那里满是油污,洗刷不禁的油污,这才是我本来拥有的双手。

那两只手掌终于伸到了我的眼前,他们手掌之后的臂膀也随着圆圈的外扩而被拉的细长,我猛地咬住了舌尖,精神为之一震,一手也从贴身的兜里握住了峨眉短刺,来的正好,那手起刺落,在两只大小不一的手掌之后,在已经被拉伸地极短极薄的手腕之处,咄咄,连戳了几个小口,他们仍在向后退却,那小口也随之被越拉越大,终于变成了丝线,彼此分裂了开来。

那手掌脱离了臂膀,却仍然浮在了我的眼前,他们歌声未停,面无表情,每个人的嘴角随之欢快的响动而微微地吊起。

正在我狐疑之时,那两只脱离了腕部的手掌噗呲一声,在我眼前化作了两股白烟,它们结成了乒乓球大小的白团,上下波动着朝我的面部扑来。

擦,这是个什么情况,我的脑子也有些清醒了,看着眨眼之间就要盖在了眼睑的白团,我急中生智,仰面从口中朝它,噗地大口地吐出了一口恶气,那看似凝结的白团居然被这口人气吹得烟消云散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四周的他们,他们随着白气的消散,也停住了歌声,歇下了脚步,他们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古怪地望着还在蹲在圈中的本尊。

“你不是我们。”那个婴孩用断了手掌的臂膀指着我,声音有些尖刺,我的耳膜有些痛苦。

“那我是谁。”我看着粉琢的小人儿,笑着说道。

“嘿嘿。”那孩童咧着嘴巴笑了起来,他一笑,四周的十几个人也随之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赶忙捂着耳朵,惶恐地望着天旋地转的四周。

“你不是我们。”他们彼此都松开了相连的手臂,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欢跳惊呼着,随着无尽的笑声,他们本来白玉般的面庞和躯体开始一阵抖动,洒下了大片的粉尘,白皙白皙的,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们只是徒有虚表,内里确是暗淡无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雾,一个个上窜下跳的身影,他们叫嚷着,嘶嘶作态着,还不等我说话,就朝着四面八方跳跃着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