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陈航猛然从床上坐起,双手努力伸向前方,想要抓住什么。
冷汗从额间滑落,迷了他的眼。朦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个在他梦境中无数次从高楼跳下,跌在他面前,鲜血溅了他一脸的妻子!
他擦了擦眼睛,眼前的情景变得清晰:昏暗的铁皮房,杂乱而闷热。一个穿着白色背心,花布短裤的女人一脸惊吓的看着他。
当他看清楚女人的脸时,他本能的吓了一跳,身子向后倾。
是张莹?他的妻子!
难道他的梦还没醒吗?
只见张莹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转而用埋怨的口气说道:
“喝喝喝!喝傻了吧你?自己老婆都不认得,跟见了鬼似的。我要晚一点儿找到你,你没准就真的见了阎王!”
说着,她靠了过来,伸手扯他身上的衣服。
陈航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泥水,一股腥臭味。
这一幕他何其熟悉,这不是怀孕的妻子跳楼的当天吗?
他抓住妻子替他脱衣服的手,柔软的触感,温热的体温。这一次,他竟然能真真切切的触碰到她?
愧疚、懊悔如潮水袭来,他紧紧抱着妻子的腰,将脸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老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张莹叹息,掰开他的手:
“我知道你想在城里扎根,你想过得有出息,我支持你。
但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你如果有事,我跟孩子要怎么办?”
她眼眶发红,带着哭腔:“你知道我在水沟里找到你时,有多害怕吗?”
一滴泪落下,她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在哭。
“不就是钱吗,我弄到了!”
她从一旁挂着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到陈航手上:
“五百,还差五百,咱们卖了这茬青菜,再想想办法,总能应付过去的。”
陈航看着手中的蓝色钞票,二十三年前,他就是因为这五百块钱,误会老婆背着他做了肮脏的交易。
就像所有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一样,他被疑心病蒙蔽了双眼。
直到老婆被逼说出卖血的事实,他却还是嘴贱说了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事先在胳膊上故意扎的针孔?”
就是这句话,他如论如何都没想到,妻子刚烈如斯,竟然直接冲出去跳了搂。
他抓着钱的手在抖。
不要、不要!这次的梦怎么如此的真实?
他再也不要体会那种爱人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的那种恐怖。
他必须马上醒来!
“啪!”
重重一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干嘛?”
张莹赶紧拿手捂住他的脸:“我知道你要强,但这不是没办法吗?咱就借这一次钱,就一次,不丢人!”
陈航抬头,对上妻子紧张的眸子,听她说着前世同样的借口,他笑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他重生了!
重生到悲剧还没发生之前!
他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谢谢老婆,谢谢你!”
妻子为了他,不惜与父母闹翻,跟他私奔自此。
此情此意,上一世的自己怎么能那么愚蠢,会认为这样的女人会为了钱背叛他?
他不会再犯浑,说出那么没有良心的话。
这一世,他要好好弥补前世的过错,让妻子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见他这样,张莹终于放下了心,趴在他的肩头,露出会心的笑。
“哎哟!”
大腿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陈航不得不放开妻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挥动大红钳子的小龙虾。
张莹噗呲笑出声来:“嗯,这水沟没白睡,还钓上来一只小龙虾!”
陈航看着小龙虾也笑了,眼睛不经意瞟见墙上的日历。
1989年5月4日
这个时间,江城才刚开始流行吃小龙虾,吃法大多是蒸熟了,蘸酱油和醋。
想到前世在这个城市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三百六十行几乎做了一半,最后还是个失败者。
这不是老天对他的怜悯,给他指的翻身致富的明路吗?
上一世,他卖油闷大虾时,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他一手捏着小龙虾,一手牵着妻子,走出那间狭小的铁皮房,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眼前是碧波千顷的藕塘,身处藕业发达的地区,陈航明白自己将拥有何其庞大的财富。
天时地利全在他手上,这一世,不想富都难。
他亲吻怀中妻子的头发:
“老婆,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赚钱,赚大钱。市中心的江景别墅一定会有我们的一套!”
妻子双手环着他的腰:
“我等着你的江景别墅,但咱们是不是先把那差的五百块凑齐再说?魏哥三天后就要呢!”
噢,对了!
当初他大字不识一个跑到城里来闯世界,处处碰壁,最后只能沦落到郊区租地种菜卖。
这次地主让他们一次交五年的地租,整整一千块!
上一世,他以为交不出来,就只能灰头土脸重回乡下被人笑话了。
自己懦弱、无能、怨天尤人的态度,才迫使了妻子去卖血。
而这一世,还继续租地种菜?
怎么可能?
租着地,只是为了能在这个城市里有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三天赚五百块,对这个人均工资在三五百的时代来说,似乎太过痴心妄想了。
陈航看了看手中的小龙虾:
“放心吧老婆,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