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也没想到，苏云澈对他恨如此强烈，宁愿同归于尽，也要彻底轰杀他。
眼睁睁看着金色混杂血色的拳头落下。
“金身，我也有。”
姜莱勉强抬起右掌。
金光灿灿。
平和，纯正，浓郁。
握拳！
递出！
轰隆！
两人拳头碰撞，空气炸响宛如晴天霹雳，气浪翻涌，余波泛起涟漪，轰隆隆声音久久不绝。
双拳一触即分。
苏云澈身形后仰，向上弹飞数米，然后自由落体。
姜莱则如炮弹一般极速下坠。
他右臂血肉模糊，手腕骨折，无力耷拉着，任由鲜血横流。
左手抱着惊恐乱颤的二哈。
在即将砸入浪涛翻涌的瞬间，姜莱用尽最后一丝灵气，默语：“乾坤罩！”
啪！
新生的透明护罩，与江水剧烈碰撞，瞬间炸裂。
一人一狗狼狈沉入水底。
咕噜噜……
二哈在水底咬着姜莱的衣袖，想将他拖上去。
姜莱却反手拉住二哈的腿，冲它摇摇头。
他很清楚记得，那头怪物也掉下来了。
以那怪物的实力，即便没有护罩抵消伤害，也断然不会摔死。
现在浮上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姜莱单手摸出两串烤肉塞进嘴里，和着河床的泥水，强行吞咽下去。
二哈瞪大湛蓝的眼睛，瞳孔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它真的无法理解，这都快淹死了，还有心情吃烤肉？
片刻后，姜莱体内生出灵气，身上再次浮现透明护罩，排开江水，将这傻狗包裹在内。
呼……
姜莱和二哈大口喘息新鲜空气。
“这乾坤罩倒也不是那般鸡肋，至少能在水下自由呼吸，活动自如。”
休息少倾，撕下衣服，给血肉模糊的右手缠好绷带。
黄金右手的威力不容小觑，虽然他伤得很惨烈，但终究挡住金身境全力一击。
“如果能想办法多攒点功德金花，也许能提前成就金身。”
现在大敌当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操纵身体，沿着河床往上游走。
沧江发源于极西之巅，贯穿整个昆西域，分割青荒域和蛮荒域。
横跨三域，支流无数，最终汇聚东海，是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天地龙脉之一。
沧江的水产丰富无比，妖魔异兽自然也层出不穷，无数大妖蛰伏水底。
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敬而远之，不敢在沧江水域放肆。
有乾坤罩的防护，姜莱能在河床淤泥里如履平地，此刻却走得心惊胆颤。
无他，周围的怪鱼异兽实在太多了。
数不清的怪鱼将他们身边游荡，都是被姜莱滴落的血液吸引而来的。
尺长的身体，嘴巴就占了三分之二，尖牙泛着寒光。
二哈都被吓得蜷缩成一团，爪子搭在眼睛上，不敢看这幅画面。
【噬骨鱼，群居，目盲，嗜血，能闻十里腥，食之利齿。】
姜莱很快就从《山海经》里找到怪鱼的信息。
幸好乾坤罩开启及时，隔绝姜莱和二哈的气息，不然早就被噬骨鱼咬的渣滓都不剩了。
嘣！
江面突然炸裂，水花四溅，强烈的震荡使不少鱼虾翻白。
乾坤罩升起的刹那，红毛猩猩就失去对姜莱的感应。
它不敢下水，只能攀上附近峭壁，胡乱使用远程攻击，试图把姜莱逼出来。
上有红毛猩猩守株待兔，下有噬骨鱼群环伺左右。
进退两难。
他们在水底躲避近一刻钟，上面的轰炸声逐渐平息。
姜莱思虑片刻，咬牙吞下烤肉，竟然向上浮去。
二哈咬住他的裤脚，急得团团转。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姜莱面露狠色。“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姜莱从江面冒出头，只一眼，便锁定正在峭壁上观望的红毛猩猩。
“红毛老怪，你爷爷在此！”
喊完一句，火速下潜，抱着二哈，埋头深深扎进淤泥里，徒留一个泥鼓包。
果然。
江面再次响起狂轰乱炸的声音，比之从前，更加密集，狂乱。
红毛猩猩气极，时不时还从岩壁上扣下巨石，砸起惊天水花。
“人妖，果真是没有任何理智的怪物。”
“在沧江这么大闹，不引来厉害妖兽才怪。”
姜莱撇撇嘴，又朝下深挖几尺，免得被傻子传染。
没等多久，原本闹腾不休的噬骨鱼突兀一哄而散。
二哈一个激灵，闭上眼睛，头深深埋进肚里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
姜莱只感觉一股恐怖气势，排山倒海碾压而来。
这种威势，他只在祭灵大人出手对抗天劫时感受过。
大妖！
大妖出手了！
姜莱心下惴惴，考验乾坤罩隐秘气息能力的时刻到了。
只要被大妖发现半点端倪，绝对十死无生。
好在，那股恐怖气势并未纠缠半分，来得快，也去得快。
眨眼间，一切恍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浪涛依旧，只是少了轰炸声。
零零散散的鱼群，回归觅食。
姜莱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肚子被烤肉撑得实在塞不下，才小心翼翼从烂泥中爬出。
“大妖应该休息了吧。”
出水。
抬头就能看见一根长矛，扎穿红毛猩猩胸口，将其深深钉在悬崖巨石上，鲜血横流。
仔细看，那长矛竟是江水凝聚而成，在阳光下，闪耀晶莹光芒。
“化水为兵，久聚不散，抬手可杀金身，大妖的能力真是深不可测。”姜莱深感震撼。
转头望向江面，宽阔无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姜莱知道，渡过沧江，抵达南岸，就进入蛮荒域。
那里是妖族大本营，也是人族灾难的根源之一。
真正厉害的妖族都生活在蛮荒域，至于青荒域荒野的妖兽，都只是战争遗留的弃子。
光这些弃子，就逼得周国三十六座城池断绝贸易往来，龟缩在城内，不敢随意外出。
这也直接导致，城池各自为战，缺乏监管，腐-败势力滋生。
南崖城的乱象，不外如是。
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他正面临三个选择。
第一：渡江，去蛮荒域，找死。
第二：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等死。
第三……
姜莱望向千丈高的悬崖绝壁，喉头滑动，“跳崖一时爽，回家火葬场……”
二哈抖了抖身上的水，伸出爪子，在绝壁间，腾挪扭转，身姿甚至潇洒。
才一会儿，就向上攀爬近百米。
它找到一个相对安稳的平台，眼珠闪着得意的光芒，向下望去。
准备欣赏姜莱目瞪口呆的表情时，却发现下面空无一人。
“你是在找我吗？”
姜莱带着透明护罩，扇动一对虚幻的翅膀，从旁边闪出来，差点将二哈吓得掉下去。
二哈双眼溜圆，呆呆看着那双翅膀，嘴里发出不明所以地呜呜声。
“哦，你要看翅膀啊。”姜莱特意转过背，给它看清楚。
“飞羽丹，大师出品，十万青玉一枚，能飞半炷香时间，沈安帮我弄的。”
“看你攀岩挺熟练的，加油，我在上面等你。”
姜莱给它比划一个加油的姿势，震翅准备向上飞。
嗷……嗷……
二哈抬头向上看一眼，雾气笼罩，望不到尽头。
眼看姜莱真的要飞走了，它急得直跺脚，就差没说人话了。
想也不想，纵身飞扑，却被乾坤罩弹飞。
嗷呜……
自由落体。
姜莱跟在后面，一手抓住它的腿，将它拽进护罩里。
二哈吓得浑身哆嗦，百米坠落，这也太吓狗了。
嘴巴咬住姜莱的衣服，挂在他身上，死不松口。
姜莱左手狠狠敲在二哈脑门上。
梆！
“要你在上面装死。”
这傻狗被红毛猩猩撞一下，立马倒地装晕，亏得姜莱还担心它，带它一起跳崖。
姜莱越想越气。
梆！
“要你丢下我一个人跑。”
梆！
“要你……就是想敲你，怎么地滴？”
敲打一阵后，姜莱手都红了，二哈的头一点事也没有。
“长得像狗，又整天学狼嚎，你到底是什么品种？”
二哈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此时它根本不敢松口，只能乖乖当姜莱的木鱼。
临走前，姜莱飞到红毛猩猩附近，没敢靠太近。
这畜生被洞穿心脏，居然还没死。
红毛猩猩看到姜莱飞过来，想动却动弹不了，那长矛早已震碎它的所有经脉骨骼。
之所以没死，只是因为那大妖想多折磨它一会儿。
宛如回光返照一般，红毛猩猩眼里血色竟消退了。
“苏云澈？”姜莱试探问。
红毛猩猩开口想说话，却只呕出大口鲜血，混杂内脏碎片。
“苏……第七……”
“血……杀……”
“什么？”姜莱满头雾水，只模糊听到几个字。
苏云澈便头一歪，彻底死去，想追问都没法问。
沉默片刻后，姜莱径直向上飞去。
他不知道，苏云澈为什么会突然被源血同化，但不妨碍他为整个人族感到悲哀。
人族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似乎沾染了莫名诅咒。
要么死于自己争斗，要么死于异族残杀，要么死于自身力量侵蚀。
仔细数来，能无病无灾，寿终正寝的修士，少之又少。
姜莱走后，一道血影从苏云澈的尸体上浮现，死死盯着姜莱消失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