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村,紧邻黑风山脉。
站在村子的空地上,就能看到起伏的山脉和青翠欲滴的树林。
阳光下,房屋的墙壁反射着白色的光芒,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村民们穿着朴素的衣服,手工耕作,播种浇水,忙碌却也幸福满足。
孩童在小溪边嬉闹,或是在空地上奔跑,享受着岁月静好。
在幸福的村庄边缘,一座四处漏风的小木屋,孤零零矗立。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寒风刮过,木屋止不住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瘦瘦的阿信,坐在破败的土墙上,双手揣在浆洗得发白的麻衣里。
破烂的裤子短了一大截,以至于脚脖子凉飕飕冻得慌。
鞋子是他自己编制的草鞋,尽管已经塞上不少棉花,依旧堵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
他今日早早坐在这里,只为等一个人。
“哥,他来了吗?”
破旧的木门从里面吱呀打开,一个鼻子冻得通红的双马尾少女探出头来。
看到少女的瞬间,阿信冷峻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这是他的妹妹,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
阿信揉了揉冻僵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还没有。”
阿离又问:“那他会来吗?”
“会的!”阿信斩钉截铁道。
藏在怀里的右手,不自觉用力,眼神充满杀气。
曾几何时,他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
父亲是老实庄家汉,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总喜欢憨憨的笑。
母亲并非大美人,脾气也很暴躁,说话总跟放炮竹似的,噼里啪啦从不停歇。
小妹被人骂了一句丧门星,母亲堵在那人门口。
从早上骂到晚上,晚上骂到第二天早上,话都不带重样的。
直到有人请来村长调停才作罢。
大哥孔武有力,二哥聪明博学,三哥能说会道。
一家七口,日子过得不富裕,却也幸福快乐。
直到那个人的到来。
那个来自黑风山,自称神使的人,来过之后,一切都随之改变。
阿信右手握紧怀里磨了一年的铁钎。
铁钎冰冷,却不及他的心中的万分之一。
八岁那年,神使想带他上山修行。
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可他接触到神使的瞬间,突然发病。
胸口冰冷,全身散发寒意,几乎化成冰块。
神使笑了笑,说他明年再来。
当晚,从不喝酒的父亲,醉酒而亡。
九岁,神使如约抵达。
姜莱再次犯病,冰冷依旧,只是症状有所减轻。
是夜,从不刺绣的母亲,吞针而亡。
十岁,神使再次降临,姜莱抱恙。
次日,能徒手打虎的大哥,摔跤而亡。
十一岁,姜莱已不再犯病,却也不想再上山修行。
翌日,聪明谨慎的二哥,自-焚而亡。
十二岁,三兄妹搬家,还是被神使找到,苦求未果。
隔日,口才极佳的三哥,咬舌而亡。
至此,幸福的一家七口,只剩阿信和阿离两兄妹。
阿信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杀人!
杀掉那披着人皮的恶魔!
亲手结束这个噩梦!
日渐高,挂林梢,山溪水碧清辉过小桥。
初春暖洋洋的阳光,并没有驱散阿信心中的阴霾,反而让他的心更加冰冷。
因为,他等的人。
来了。
只见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人,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右手持翠绿木杖,眼睛宛若深渊一般黝黑深邃。
他缓步走来,远远见到土墙上的阿信,热情打招呼。
“嗨,阿信,你好,我是黑风山的神之使者,你愿意随我上山修行吗?”
听到五年来从未改变的开场白,阿信微微低头,眼皮略沉。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所有情绪。
再抬头时,已然换上十三岁小孩该有的天真面容。
“神使大人,我能带妹妹一起上山修行吗?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这可不行哟,名额只有一个,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那我明年再来。”
阿信的脸颊恰到好处流露一抹失望,“神使大人,那我可以先跟妹妹告别,再跟你走吗?”
神之使者眼睛一亮,脸上迅速爬上诡魅的笑容。
熬了好几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神使语气略带惊喜道:“当然可以,你下来吧。”
阿信蹲在一丈高的土墙上,朝下面看一眼,眼里夹杂着丝丝害怕。
“神使大人,我跳下来,你会接住我吗?”
“当然会!”
“那我跳啦。”
“嗯。”
神使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淳朴的少年。
这个场景,在阿信心里模拟了整整一年。
角度、位置、时机,都是精挑细选的最佳方案。
他不再犹豫,双腿一蹬,身体迅速下沉。
落入神使怀中的刹那,一抹寒光闪现,映照出神使惊恐的眼神。
噗!
尖锐的铁钎自喉咙捅入神使的头颅,逆时针狠狠搅动。
噗!噗!噗!
阿信的手速快到出现残影,电光火石间,竟连续捅了好几下。
落地顺势往旁边一滚,警惕地拉开距离。
嗬嗬!
神使大脑混沌如浆糊,双手捂住喉咙,鲜血却止不住喷涌。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凶狠的手段。
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阿信,瞳仁满是不甘心。
他是一名修士,还有很多神奇手段没有施展出来,怎么就死在弱小的凡人手中?
不过,一切都晚了。
神使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以凡人之躯,对抗神之使者。
他找到自己的勇气,迎回自己的战心。
阿信的心砰砰狂跳,冰凉的血液开始沸腾。
胸口正中心,三寸小人睁开眼。
冲天战意冲破无形的束缚,自心脏迸发,惊得花草树叶,无风自动。
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
“啊!”
阿信突然抱头痛呼,大脑想是被钢针扎穿一般,疼得他满地打滚。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阿离,身体紧张得直哆嗦。
她听到阿信的叫喊,再也按捺不住,抄起身边的镰刀,夺门而出。
“哥!”
“哥,你没事吧?”
阿信爬起来,扶住跌跌撞撞奔过来的阿离,眼神恍惚一下。
想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发现自己的手上溅满鲜血,又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我没事,神使已死,我们的噩梦结束了!”
阿离毫不在意阿信身上的血迹,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小脸埋在他怀里。
一抹湿意,浸透了寒衫。
谁知道,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刚刚有多害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失去。
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三个哥哥。
如果再失去唯一的亲人,她也不愿独活。
阿信干净的左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打,轻声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哥现在很厉害,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阿离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总觉得哥哥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以前的四哥木楞的很,绝不会说这些安慰人的话。
难道是大仇一朝得报,心性有所改变?
阿离没有纠结太久,只要哥哥还活着,她就很开心。
蹦蹦跳跳去采集野菜、蘑菇,要做一顿好吃的,庆祝新生。
阿信挖坑处理掉神使的尸体,陷入深思。
就在刚才,他觉醒了自己的记忆。
他不叫阿信。
他名姜莱。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阿离是谁?怎么跟陆离长得一模一样?”
“杀了神使,真的能救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