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新衣服会莫名其妙被画上图案,你的新毛巾会稀里糊涂染上墨水……总之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都会在那个地方发生,你很难以想象一堆孩子能够阴险到那种程度。”
我无语!
“我只有一个人,或许两个吧,还有一个男孩,他会帮助我、维护我,不过维护的代价往往被整到很惨。”樊辣椒抬头看着夜空一闪一闪的泛星,“每一次被欺负我都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我望着樊辣椒,内心某处被牵动了。我或者活的不怎么样,但我的童年至少充满快乐,而樊辣椒的童年呢?少少年纪却已经生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巨大旋涡里,难怪她那么冷漠。其实樊辣椒也是个善良人,这副姿态只不过是个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伪装。
“有一次,我的一双新鞋被人剪了一只洞,那双鞋我很喜欢,而且这双鞋是第一个资助我的人送的最后一份礼物。”樊辣椒很是伤感,“在送了这双鞋以后资助我的人就死了……绝症。资助我的这个人其实并不富有,但她资助了我五年,让我觉得这个冷漠的世界还有一丝亲情的存在。我无法容忍的是,有人破坏了这双鞋,她们不知道,剪碎这双鞋的同时也剪碎我的心。”
“然后呢?”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很是苦涩,因为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想一辈子保护樊辣椒,可是……我是谁?我什么都不是。
“然后……?哈哈,然后……”樊辣椒忽然仰天狂笑,“有个男孩子抽烟,别人不知道,我却见过一次,我还知道他把烟藏在什么地方。有一天晚上,趁所有人都睡着了,我悄悄从枕头底下拿出准备好的纸张,用那个男孩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再然后呢?”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再然后,那晚忽然刮起大风,而我们住的房子很残破,很多窟窿,被风一吹那堆火星立即把衣柜烧着了。接着蚊帐……许多东西都跟着烧了起来……我吓傻了,我其实只想烧掉她们的鞋……”说到这里,樊辣椒没再说下去,目光之中带着一股真切的悲伤。
“樊总,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坏人。”刚进飞雅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樊辣椒很坏,为此我没少诅咒她,没少骂她祖上十八代,现在想想其实我骂的毫无根据。
“我是坏人……我把他烧死了!”
“谁?”
“唯一关心我的人,我亲眼看见一根火红的木头压在他身上。”一颗眼泪从樊辣椒眼角悄然滑落,“我竟然害死了他。”
我不知道该不该安慰樊辣椒,这种事情大概无法安慰,莫不成我对她说:此乃天意,天命不可逆?或者:那丫死有余辜。靠,这他妈根本就是樊辣椒捅的篓子,樊辣椒或许有其冤屈之处,但火是她放的无可否认。
“往后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做同一个梦,梦见他被砸死那一幕。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多痛苦,差点我就招认了!但我心里清楚,一经招认,所有人都会痛恨我,我不能招认,只能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想尽办法弥补,可是我已经无法对他弥补,只能对孤儿院。”
“樊总,你有这种意识很好。”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樊辣椒苦笑!
“相信他在天之灵看见现在孤儿院的面貌会感到欣慰。”
“人都死了,欣慰有何用?”
“可是许多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你拉了他们一把。”
“我了解那些人的苦处,他们需要帮助,况且……我出发点只是想弥补。”
“纵然如此你也伟大。”善心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善心变成实际行动,用自己的善心去回报世界,为社会出力。樊辣椒做到了,虽然是因为内疚而产生的弥补的想法才去做这些事情,但客观来说樊辣椒确实做了!
“伟大?”樊辣椒冷笑,“你是说伟大?我们老祖宗有许多伟大的人,秦始王、项羽、刘邦,赵匡胤、成吉思汗、朱元璋,可是伟大背后呢?生灵涂炭,最后谁成功了谁,谁又失败了谁?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任何获取都必须付出代价,而代价往往不为人所知,伤害人心、人性。有句话就做出了一种很无奈的解释:一将功成万骨枯。”
“呵呵,或许吧!”
“别觉得奇怪,我经常读这些书,学习阴谋诡计、学习对付人、学习自保。”
“你不觉得累?”
“活着本身已经够累,再累一点又如何?”
我无语了,樊辣椒的话貌似有几分道理,但这种道理却又好象说不过去……哦,我想到了一个词:非主流。
“不说这些了,说来没意义。”
我摇了摇,说下去确实没意义,只会徒增悲伤……
夜越来越深,空气渐感冰凉,我们回到车上,我坐前排,樊辣椒坐后排。樊辣椒显得极安静,这种安静与往日的安静有所不同,往常即便再安静樊辣椒给人的感觉都带思考。而现在的安静……惹人怜爱,贴在窗子边,望着外面的星空,眼睛一眨一眨,这样子的樊辣椒,坦白说,比任何时候都带魅力……
“看够没有?”樊辣椒忽然道。
“啊?没有……不是,我没看你……”
“我好看吗?”
“啊……?”我反应不过来,完全没料到樊辣椒会提这种问题。
“我好看吗?”樊辣椒接着说了一遍。
“好。”
“好?”樊辣椒冷笑,指指自己的脸孔,“越美越毒,记住了!”
一般情况下女孩子问你“我好看吗”多数都脸红红的,即便问的当时没脸红,之后也脸红,好象樊辣椒这么冷笑的确实不多见。是,我看过“倚天屠龙记”里张素素说那句话:越漂亮的女人心肠越坏。可那不一样……
“樊总,要不你先睡一下。”
“不困。”
“你放心睡,我看着。”
“就是因为你看着才不能放心睡。”
我再次无语,这个奇怪的女人,刚建立起的一丝对她的好感又被她亲手摧毁。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樊辣椒貌似睡了过去,呼吸很平稳、均匀。
确定车门都关闭好以后,我也闭上了眼睛。我刚刚只是说说而已,守夜,这鬼不显灵的乡下地方需要守个屁?况且我快困死了,大清早已经离开被窝,一整天跑来跑去跑那么多地方,我又不是铁人,另外还夹带担惊受怕呢?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脑袋忽然被什么敲了一下,痛醒。
“谁……?”
“守夜啊。”樊辣椒阴阳怪气,“守得不错。”
“哦,对不起,太累了!”
樊辣椒没言语。
看了一眼外面,天已开始泛白,不过……貌似想下雨。我掏出香烟刚想点燃,从倒后镜里看见樊辣椒想杀人的眼神。靠,我可没打算早死,只能下车抽,可是下车刚抽了两口忽然间倾盘大雨,我飞快又扔掉烟头钻进车内,关好车门,心里大喊倒霉……
我看着时间,这场雨整整下了两个多小时,却没有停止的趋势。
“口香糖拿一下。”樊辣椒说,伴随着唧咕一个响声。
“饿了?”
樊辣椒拿过口香糖,没说话,肚子再次唧咕了一声。
大雨又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整条泥道开始浸水雨势才小了那么点儿!
忽然,从倒后镜里看见樊辣椒脸色惨白,想断气的模样,我吓一大跳。
“樊总,你没事吧?”
“胃痛。”
“怎么办,你车里有胃药不?”
“没。”樊辣椒说话很费劲。
死了死了,胃痛会不会痛死?
我尝试发动车子,依然发动不了!
走路?靠啊,这路还浸着。
四周看了一眼,看见左边有个黄泥山岗,山岗顶上有个破草房,没人住。我的目光停留在了草房右边一块隆起的空地上,我隐约看见了一些熟识的植物的叶子,但是我不敢确实是不是……不管了,得去看一看。
“樊总,车里有伞子不?”
樊辣椒摇头!
我拿出自己的打火机放进烟盒里,合上,小心翼翼用纸巾在烟合边缘包了许多层,直到感觉安全了才放进口袋,下车,从车尾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准备往山岗顶冲刺……
“宁浩,你疯了?”樊辣椒打开车门,疑惑的看着我。
“乖乖呆在车里,女人。”
冲到山岗顶,上衣已经全部湿透,裤子大腿往下亦不能幸免。幸运的是,我看见的植物的叶子确实是我要找的……红薯。在地上摸了一块锋利的石头,开始刨红薯,不过现在还不到季节,刨出来的红薯明显没有发育正常,只比拇指大那么一点儿。
一口气刨了二三十只,找了个低洼的、有水的地方洗干净,然后冲进草房。
草房非常破,处处漏水,只有一个角落较为干爽,我就在最干爽的地皮上面挖了一个小坑,又在房侧拆了一些干草铺到上面,然后把红薯放进去,再然后把草房的一扇简宜门拆下来截断所有木料,铺到最上面,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