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人往往伴随着自负。
阎月相信自己的判断,事实证明周雪在他心中的价值确实要高于唐秋山。
但他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没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很多路并不是按计划就可以顺利走下去的。
唐秋山站了起来,准确的说,是一个不人不鬼、身体扭曲的东西复活了。
他没有五官,全身漆黑,躬着腰将脑袋耷垂在了地上,一根异常鼓起的脊椎骨弯成拱桥,甚至高于肩膀。
这个怪物迈着蹒跚的步子,伸出手一步步走向唐依依,生拉硬拽将脸部撕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
“好痛……苦……”
唐依依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不再颤抖,不再哀求,一步步后退中脸上写满了悲伤和绝望。
她很想叫,很想大声的喊出来,用手拼命捂住嘴巴尽量压抑情绪,可最后能做的,只有崩溃!
“啊——!”
阎月也没想到,他的判断竟然给唐依依带来了二次伤害。
只是他真的尽力了。人死不能复生,虽不该去亵渎生命的尊严,可如果不去尝试,又怎会知道行不通。
他,没错!
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唐依依这个战力,他必须带走!
“雪!”
“我杀了你!阎月!”
那个莫名男子和周雨一同发出怒吼,并同时向着阎月的方向袭来。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首先是周雨,她那根长长的尖锐尾巴再次窜出,整个人的气势暴涨了数倍。
其次是那名男子,胡渣凌乱,长长的头发像是数年都没修剪过了,但他蹬地弹跳的速度竟比唐依依还要快!
就目前而言,阎月绝对不是两人的对手,他快步靠近瘫软的唐依依,一把抓起了周雪掉落在地的石头。
“以青灰石路为代价,交换!”
轰!
地面凹陷,一层厚重的圆形石墙将阎月和唐依依包裹在内。
就在石墙完成的最后一道缝隙中,阎月突然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周雪的丈夫!
“我回来就是为了杀死你,阎月!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一定要让你死得无比痛苦!”
也就在这时,阎月手里的石头亮起了淡淡蓝光,无数奇异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像是在看极速播放的幻灯片,强行打断了他的思绪。
仅仅一刹,他整个人都感觉虚脱了,跪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那是什么!?”
画面实在是太多太快了,能让阎月记住的也仅有三幅场景。
第一个画面好像是一个战场,周围有许多尸体,有些和正常人差不多,但有些却很大,大到十米巨人那种程度。
第二个画面是周雨和周雪温馨的家庭晚餐,看来是她们在变成尸种之前的情景,只是两人对面好像还坐了一个人。
而最后一个画面最为奇怪,有一只手将这颗灰蒙蒙的石头交给了周雨。
阎月低头看了眼蓝光淡去的石头,周雪留下的这颗很可能就是第三个画面中周雨手里的那颗,它们刻着相同的符号——【ā】。
只是……
“算了。”
阎月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
石壁里黑漆漆的,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他能感觉到外面的周雨和那个男人已经快疯了。
至于唐秋山……
阎月试探性的和唐依依说了几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想了想,放任唐秋山这么半死不活,也实在于心不忍。
不如亲手让唐秋山结束这段痛苦好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想到这,阎月默默回忆着唐秋山的位置,将手放在了石壁上。
轰!
一根由泥石汇聚的尖刺猛然扎向了唐秋山方向。
随后,阎月再次将手按向了地面,不管结果如何,只能先带唐依依回去了。
……
清晨,街道。
陵城经过一夜的疯狂已经回归到了正常,马路上车来车往,人行道旁也多了许多手拿报纸的中年男人。
一家小卖铺门前,一名路人正在购买香烟,他身后的井盖却突然被顶了起来。
随后,顶着小卖部老板和路人的惊奇目光,阎月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
确认安全后,这才背着唐依依从下水道爬了出来。
朝阳初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味。
阎月用脏兮兮的手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在司机师傅不满的态度下可算回到了家门口。
他长舒了一口气,从昨天离开学校一直到现在,这一夜可把他累坏了。
谁知刚下车,便看见母亲倪海棠拿着把菜刀,在门前寻找着什么。
阎月的心里先是舒缓,庆幸母亲没事,然后又是一阵紧张。
昨晚阎荣光和倪海棠到底去了哪?在市场路附近也没看见他们……
好在唐依依的身体恢复力惊人,昨晚的伤基本无碍了,不论二老是不是尸种,应该都不会起什么反应。
“妈,你干什么呢?”
倪海棠的表情很冷漠,斜眼打量着周围。
“昨晚不知道谁在我们家门前刨了个坑,我在找人。”
!!
阎月扯了扯嘴角,领着唐依依下了车。
“唐依依,还记得吗?掉沟里了,还好我发现及时,把她捞上来了。”
说完,阎月架着唐依依就走进了屋。
是的,这就是阎月的母亲,哪怕他高三翘课、衣服破了、浑身污泥,以及彻夜未归还带了个女同学,她也没有多问一句。
不合理的生活,这也是阎月讨厌这个世界的原因。
只是,当他进去屋里,又是另一种感受。
饭桌上摆了几种咸菜,还有包子、油条、煎饺,外加三碗有些糊涂了的白粥。
阎月的心有了一丝丝颤抖,平日里他真的没觉得母亲为他准备早餐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可今天不一样,他看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东西,经历了朋友父亲的生离死别。
而他的母亲,更是在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的情况下为他准备好了早饭,且等他回来。
阎月叹了口气,搀扶着唐依依先坐了下来。
这时,他的父亲阎荣光也从里屋走了出来,母亲倪海棠多盛了一碗白粥放在唐依依面前。一家人没说一句话,就这么将这顿早饭吃完了。
当然,唐依依一动没动。
早饭过后阎荣光没有多留一秒,直接离开了。
倪海棠则拿了块湿毛巾,开始擦拭唐依依的脸,并说了许多令阎月震惊的话。
“如果心里不舒服,就痛痛快快哭上一场,会好很多。”
“……”
“我啊,很多时候都在想,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他们能看见活着的人吗?他们知不知道,活着的人其实比死了更痛苦。”
“……”
“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死了,他的价值就在于让活着的人祭奠。如果连祭奠的人都没有,那死了就真的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阎月真的不知道倪海棠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
相比他那些直男的安慰,倪海棠的话好似更有力量,就这简单的几句,竟然让唐依依发散的瞳孔重新凝聚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
倪海棠手中的毛巾不小心擦到了唐依依脸上一块细小的结疤。
阎月整个人汗毛乍起!
“妈!”
然,这块血锅巴还是耷拉了下来,断裂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