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微微一笑,“我偶然路过呀,就看到了爹爹和妹妹,您和妹妹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既也来了,就同我和你妹妹一起回府。”
他正要收伞上马车,便听宁娇冷冷问道:“爹,您是想怎么救胡南音?”
他一怔,“她是你姨母,你怎能直呼其名?”
“是要用娘留下的铁券丹书吗?”宁娇逼问。
“是,怎么了?”
“那是娘留下的,你凭什么给别的女人用?”
宁关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脸色骤然发白。
半响,他道:“是你惹下的祸端,你如今倒有不满了?”
宁娇嗤笑一声,“我何错之有?若是有错,今日在那刑部里的就是我宁娇,不是她胡南音了。”
宁关猛地抬起眼睛,怒视宁娇,似要发作,又强行忍了下去。
“我方才已答应了你妹妹要救你姨母,其余不必再议了。”
他向来冷静,可总会被这宁娇惹得情绪失控。
“可您要救的人,害得是您女儿,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救下那人,还用得是母亲留下的铁券丹书,母亲在天之灵难以安宁,女儿也会对您失望透顶。”
宁娇神情淡淡,却一字一字,清晰地从她口中说出。
宁小滢突然心惊肉跳,就怕宁关听了此话改了主意,猛地跪下,声泪纵横。
“爹,大婚您不参加小滢不怪你,大婚被毁受王都非议也不要紧,纵使这么多年来,您无视我和母亲,我也依旧敬您爱您,如今我只有一愿,就是求您救出我阿娘。”
她再次强调:“爹,求您救救母亲!”
宁侯面露愧色,长长地叹息了一下。
他对这两个女儿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的那个从小失去母亲,骄横无度。
小的那个从小温柔乖巧,却始终离一条心。
总归来说,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宁关道:“你别担心,这铁券丹书,我会用来救你母亲的。”
他顿了顿,随后看向宁娇,“无需你拿出你母亲来逼我,等我死了,我自会同你母亲道歉。”
宁娇站在那里,两道目光像是冰刺,从头到脚,冷冷地扫视了他一遍。
“您的爱真虚伪,若是母亲知道,定会后悔此生嫁给了你,胡南音既害了我,不管你救几次,我都会把她送回去。”
“你!”
宁关脸色更加铁青,双目燃起怒火,霍然转身,上了马车。
“王伯!我们走!”
王叔怯怯问道:“那大小姐和二小姐......”
“走!”
王叔不敢再多留,抛下两个雨中的女子,架马离去了。
“姐姐。”
宁小滢轻轻唤了宁娇一声,伸手将黏在脸上碎发拨开,露出那张白净的脸。
“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父女的情分,都是小滢的错,我替父亲给你道歉。”
说完,宁小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样姐姐,我刚才演得好吧。”
宁娇扯了扯嘴角,“有病就去治,在我面前晃悠什么?”
宁小滢眼底发狠,猛地握住了宁娇手中的伞,将她手中的伞抢走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地上泥水飞溅,两人的身上都沾染了斑驳的污渍。
宁小滢仰头望天,伸手去接这漫天的雨。
“老天开眼了,这次爹爹竟站在我身边了,还愿意拿出铁券丹书,想来父亲对你好,不过只是对宋倾城的愧疚,他想来对你也是厌烦至极,从今天开始,我要把父亲的爱都夺过来......”
宁小滢嘴角扭了扭,凑到宁娇耳边,露出一个明显带了恶意讥讽的笑。
“一个死了的人,要怎么跟活人争?”
宁娇皱眉,一把推开了她,“滚远一点。”
宁小滢身子不稳,踉跄几步,整个人重新摔进水坑,泥水飞溅,糊了她的脸。
但她不管,继续喋喋不休。
“你竟还感口出狂言,说不论父亲救几次,你都要将我母亲送回去......”
她顿了顿,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在水中,“你以为你是谁!竟觉得自己能撼动铁券丹书?我宁小滢在你身上跌了一次,就不可能再跌第二次!”
“你说错了,妹妹。”
宁娇笑了,她捡起地上那把被踩折了的伞,上前一步。
用伞抵着那宁小滢的下巴,抬起。
“不仅是胡南音,还有你,我也都是要送进去的,你们决定害我的那天起,就该知道一个道理,风水轮流转,轮回终有报。”
分明是极温和的笑意,却直瞧地宁小滢心底发冷。
宁小滢收了眼底的那几分怯意,怒狠狠地瞪着宁娇,用力说道。
“父亲一言九鼎,既说了用铁券丹书救我母亲,你便再不可能阻止得了。”
“是,他想救便救,但我要做到的事,又何曾做不到过?”
说罢,宁娇把伞一甩,转身径直走进了刑部。
宁小滢神色微变,本就淡白的唇更是是彻底失了血色,迟疑了下,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少吓我!我宁小滢在你身上跌了一次,便不可能再跌第二次......”
她重复着,雨越落越大,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雨幕之中。
大风渐起,将刑部的门窗吹得哐当作响。
“掌督,灵琅郡主拜见。”
“请她进来。”
宁娇闻言入内,只见宋玉渡端坐于案前梳理文案。
听到声响,他合上文案,抬眸瞧她,竟见她像只落汤鸡似的,浑身淌着水。
“你怎么回事?”他微怔,忙起身寻了块干净的布,丢给了她。
“是买不起伞了?”
宁娇没心思同他拌嘴,将那布巾扔在了一旁。
“今日我来,是来跟你借人的。”
“银杏一家?”
“是,不仅如此,我还要见一面胡南音。”
“关在刑部的人,是你想借就借,想见就见的么?”
宁娇一怔,警惕道:“什么意思?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的一件事。”
宋玉渡走到她跟前,定定看着她。
堂里一时变得很安静,烟火烘出的风又暖又细,熏得宁娇脸发烫。
突然,他捡起被她扔到一旁的布巾,围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把身子弄干了,我就带你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