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枝还没说完,就被桑老妇人打断,
“安枝,你腿脚麻利,不会晚的。再说,我也是心疼你。外面天寒,先到我屋里暖和好了再出工也不迟。彦风若是把朝服弄脏了,你还得洗。还是让彦风上朝吧。”
易安枝这些年,总是被桑老妇人的软刀子拿捏。她有时心里很烦躁,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只能求助桑彦风。
桑彦风听了母亲的话,忽略易安枝求助的眼神,就要告辞去上朝。
易安枝心里着急,伸手拉住桑延锋。
桑阮阮看见,阴阳怪气的说:“嫂子,这么点事,干嘛非得麻烦哥哥。如果你嫌脏不愿意帮母亲修炉子,那就我来吧。”
说着,她故意挺起大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巴“哎呦、哎呦”的喊起来。
桑老太君急忙说:“我的好女儿,你是不是动了胎气。”
桑彦风听了立刻冲过来扶桑阮阮。
桑老太君扒开桑彦风的手,“你快去上朝吧,别耽误正事。你妹妹有我,没事。”
她又听见门口有人路过,特意大声对易安枝说:“安枝呀,你也走吧。母亲不能阻拦你,母亲还能动,炉子坏了,正好省点碳火。只要你高兴,母亲怎么样都行。”
说着,桑老太君和桑阮阮相视一眼,双双眼含委屈之泪。
易安枝见状,没有办法了,只能赶紧回屋修炉子。
她心里十分着急,但是与其在这里争辩,还不如赶紧把事情做完。
易安枝三两下就把堵住炉子的炉灰掏出来了。
等桑老太君扶着桑阮阮慢吞吞的回到屋子,易安枝已经生上炉火,要走了。
桑老太君见易安枝不说话,感觉易安枝生气了。她慈祥的问:
“安枝呀,你这几天早出晚归,是不是累了?”
易安枝听桑老太君关心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桑老太君拉起易安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了捂,
“看你的手这么凉。你是个女人,不要像男人一样拼命。母亲看你天天在外面奔波,太心疼了。你先在屋里暖和一会儿,母亲去给你熬碗热乎乎的鱼汤,你吃了再走吧。”
易安枝从小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缺少关爱。桑老太君的关心,把她的心温得暖暖的。一时间,也忘了前几天在门口听到,桑老太君和桑阮阮在背后说她的话。
但是,工程队今日招收匠人,交给别人,她实在是不放心。
“母亲,您别麻烦了,工程队今天有些重要的事,必须我亲自处理才放心。”
“不急在这一时。母亲是真心疼你。”桑老太君挤出两滴泪,又心疼的说:“不然母亲做好了给你送过去,正好你妹妹也喝一点。”
易安枝一听,更加感动了,“母亲,您别忙活了,我去做。”
易安枝麻利的跑向厨房,
捞鱼、杀鱼、起锅、倒油……她本来做事就比别人快上几分,加上着急,更是一气呵成。
屋内,桑老太君教育桑阮阮:“这么多年,你的手段怎么还是这么低级。激将法只能占一时便宜。要想长久控制一个人,就得让她完全信任你,觉得你对她最好,离不开你。”
桑阮阮不服气的拿起一个果子啃了起来,“要不是我当黑脸,母亲亲您恐怕也没这么如鱼得水吧。”
桑老太君宠溺的戳了戳桑阮阮的头,“就会强词夺理!”
不一会儿,易安枝端过来两碗鱼汤。她还热了昨天晚上蒸的白面馍馍。
“母亲,你们趁热喝,我有些事,先走了。”易安枝一边放下,一边说。
“安枝,你喝了吗?”
易安枝匆忙说,“谢母亲关心,我喝过了。”
桑老太君知道易安枝不会舍得喝,装作相信的样子说:“你喝了我就安心了,你着急,就赶紧去吧。”
易安枝走后,桑老太君看着喝汤的女儿说:“你记得,去婆母家时,可不能像安枝这么逞强,净委屈了自己。”
桑阮阮不削的点点头,自顾自的喝着。
易安枝急匆匆来到工程队。今天是选匠人的最后一天,来的人格外多。
沈大郎见易安枝来了,赶紧向她诉苦,“将军,有很多人听到消息,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我实在不忍心赶他们走。”
沈大郎也是皇后娘娘当年挑选的士兵。
他与易安枝一起被挑进骁勇营,若不是被皇后挑选,有可能也被饿死。
易安枝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可是他们实力有限,只能如实告知这些老兵已招满需要的人,劝众人回家。
众人抱怨声中,一个老兵在人群中喊道:“易将军,我是咱们骁勇营的饭头刘石山啊。”
易安枝和沈大郎向后望去,只见五十出头的刘石山,蓬头垢面,带着一个十二三模样的男孩,双目含泪的看着他们。
当年皇后招易安枝与沈大郎入麾下时,就是安排这个刘石山,每日变着花样给他们三个瘦弱的孩子做饭。刘石山不但让他们吃得饱,还吃得好。
这份恩情,两人永不能忘。
易安枝从桌案后站起来,众人见状自动给刘饭头让了一条路。
刘石山艰难的走上前,哽咽着说:“将军,多年不见。”
一句话,道出万千心酸。
刘石山下意识的藏了藏被敌军砍断的右手,左手拉过儿子,“今天带我儿子来,是因为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您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收了他吧。”
易安枝不可思议的问:“刘饭头,您的手……”
刘石山苦笑了一下,“没事,敌军砍的。”刘石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易安枝。转头示意儿子“远归,叫人那。”
他的儿子刘远归长得十分瘦小。
易安枝问刘远归:“你多大了?会什么?”
“回将军,在下十六。”
易安枝和沈大郎相视一眼。他们也是在这个年龄,遇到的刘石山。这孩子恐怕也是跟他们一样,吃不饱饭,才长得如此瘦小吧。
刘石山见易安枝红了眼眶,知道自己为难易安枝了,
“将军,我儿瘦小,在外面找不到做工的地方。我虽然断了右手,但是指导过我儿做饭。您就行个方便收了我儿,只求他能吃饱饭,我们不要工钱。”
刘石山还说,退伍的时候发的补助金,还了多年的欠债,还盖了新房给儿子娶了媳妇。原本还好,但去年房子被山洪压了,大儿子和儿媳双双去世,全部家当也都埋了。
不久,妻子伤心过度去世,小孙子也因无人照看,掉入水井去世了。现在家里还剩下一位母亲,照顾刘石山四岁的大孙子。日子实在艰难。
听到这段往事,在场的人无不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