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俞琛。”
“我姨母总是说,小孩子最可爱了,鼻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就是个小天使。我弟弟也是在我姨母的不懈努力之下才加入我们家庭的。”
“我爸妈在我三岁那年才结的婚……”
“等等,怎么你三岁了你爸妈才结婚?你爸妈二婚了?”王医生翻了翻手里的病例,一脸疑惑。
“不是,我爸妈未婚先孕有了我,他们在我三岁那年结的婚。”
“哦哦,抱歉,请继续。”王医生手掌平摊,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说道哪了?哦,他们在我三岁那年结的婚,但是直到我六岁那年也没生下一男半女。他们看过好多医院也不起作用,最后还是在我姨妈的介绍下,我爸妈认识了一位神婆。”
“那神婆说我爸妈福缘太浅,如果想要孩子就要多行善事。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爸妈开始每年七月半都买一条大鱼,然后去郊边的东门水库放生。”
“其实也不止我们家,城里其他人家也是这样。为了祈福,也为了积善积德。”
“那天妈妈从水库回来,高兴地告诉我,她给我找了个弟弟。弟弟小小的,用红色的襁褓裹着,就如姨母说的那样可爱。皮肤白白嫩嫩的,鼻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长在脑袋两边。嘴巴一开一合,喜欢吐泡泡。”
王医生握着笔的手抖了一下,开始往病历本上写着什么。
“医生,你就不好奇吗。”青年用一种人畜无害的眼神看着王医生。
“我好奇什么?你接着说就是。”
“我的弟弟是条鱼哎。或者说,是个长着鱼头的孩子!他有人的身体和四肢,但是身上长着鳞片,襁褓都被他身上黏腻的液体浸透了!可偏偏,我爸爸妈妈就是看不出他的异样,还给他起了名字,叫做俞明。”
“让我管他叫弟弟,还把我的玩具零食都分给了他!他可以像人一样吃饭,但是不会说话。或者说,别人都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有我听不懂!”
“他也吃鱼!他用自己的鱼头,吃着碗里的鱼。因为没有眼皮,所以他在吃饭的时候,也要死死盯着我!”青年越说越崩溃,反观医生,皱着眉头不停地在病历本上勾画,并且指出青年的逻辑漏洞。
“那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弟弟过来呢?”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经常能见到他,但是长大之后他就似乎在刻意避开我。应该是怕我戳穿他的身份吧。”
“你们经常吵架?”王医生问。
“对。”
“你弟弟多少岁了?”
“今年应该十七了吧。”
“你知道你今年多少岁了吗?”
“二十三岁了。”
“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吗,我叫俞琛啊。”
王医生摇摇头,将病例摊在俞琛面前,道:“可是我的病历本上写着,你叫俞明。”
“俞明,十七岁。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叫作MPD,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多重人格。”王医生推了推眼镜,嗓音低沉。
王医生的话如同重锤般敲在俞琛头顶,像是一阵电流从俞琛的头顶直通脚底!
俞琛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不,不可能!我是正常人!我就是叫俞琛!我没有病!”
王医生对于这种大喊自己没有病的患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淡定的拿起话筒:“喂,保卫科,来一下402诊室。”
俞琛意识到了情况发展的不对,下意识就想要离开:“这病我不看了。”
“俞明!俞明!你去哪了?爸!妈!你们知道我没病的!”
几个彪形大汉从门后冲了过来,将俞琛死死摁住。俞琛下意识的反抗,在医生眼中反而成了患者具有社会危害性和暴力倾向的佐证。
“你不必太过激动,每隔几天我们都会进行再次问诊。如果我们的医护人员认为你是健康的,到时候就会放你出去。”
“不过,据我们和你父母沟通,你父母表示你已经产生了冲动伤人、情绪不稳、行为异常等症状了。必须接受住院治疗。”
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将俞琛的胳膊死死按住,脸被死死压在雪白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切景物倒悬了过来。
王医生办公桌上的东西引起了俞琛的注意,是个摄像头。
……
“你们的儿子就放心在这里接受治疗吧,我们这里有全市最顶尖的精神科治疗医师,有最细心温暖的护士。每个人症状都不同,我也不敢保证什么,但是您们的儿子肯定能在我们这里享受到全国层面上的最好的治疗。”
“啊,那真是麻烦您了,王医生。”
402诊室内,门关着,俞琛的母亲韩梅一脸堆笑地不停感谢王医生。
韩梅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红包,悄悄塞到王医生手里。
“您这是干什么,这我不能要。”
“你拿着吧,我儿子症状比较重,他一边说自己没病又一边胡言乱语的,我这个当妈的看着都觉得吓人。你这当医生的肯定要多费点心。”
“治疗好患者的病痛是我们这些当医生的责任,您快把这红包收起来。我们有明文规定的,不能收红包。”
“王医生没事的,里边就是我的小小心意,当是劳苦费好不好,里边就是张购物卡。”
“哎,老姐,无论是什么红包我们都不能收啊。”王医生指了指桌子上的摄像头,又指了指天花板角落,“我们办公室都是安了摄像头的,桌子上一个房顶上一个。”
“那楼道……”
“楼道里也有,我们怕有些病人自己伤害自己或者出什么意外,在医院的各个角落都安装摄像头了。放心,我们青山疗养院对病人很负责的。”
“哦,行吧。那就多麻烦医生,您多费心了啊。”韩梅悻悻地将红包收了回去。
王医生笑着点头将韩梅送出病房。
俞琛的父亲俞昌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怎么说?”俞昌迫不及待地问道。
韩梅摇摇头。
“王医生还是没收吗。”俞昌问道。
“没有收。人家这家医院医生素质可高了,说什么都不收。”
“那万一将咱儿子治没多久又把他送回来怎么办?”
“那就把他重新送回去呗。”韩梅的眼神中笼上一层阴暗和恐惧。
“难不成你还让他待在家里?我可不敢让他呆!”韩梅继续说道。
“你没听见他最近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吗,他说自己叫俞琛!”
三伏天里,俞昌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不知道俞琛这是谁的名字吗?这是咱们年轻那会儿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剩下的几个词就像是从韩梅嘴里挤出来的一样,“那个孩子,刚出生就被咱们溺死在东门水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