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琛因为反抗的太过激烈，被打了一针镇定剂。
医院里没有表，因为医院里有恐惧数字的患者。所以俞琛现在也不知道几点。
俞琛从白色的病床上坐起来，打算去病房内的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肆意流淌的声音，似乎很能平抚人的情绪。
俞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貌，年轻、瘦弱、面容俊朗、皮肤白皙。性感的线条一直从耳垂划到下颌。
但同时，镜子中的人又眼圈乌黑，十分憔悴。
既熟悉又陌生。
俞琛洗把脸，又看向镜子。
晶莹的水珠粘在自己皮肤上，让俞琛忍不住想起来总是会伴随俞明一起出现的黏液。
俞琛用水狠狠揉着自己的脸，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全部揉出去。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镜子中是一颗庞大的鱼头！
青灰色的鱼骨将各个五官连成一个整体，鱼唇之下，是密密麻麻的灰青色鱼鳞！
“啊！”俞琛惊叫一声，挥手将洗手间的镜子砸碎。
镜子的碎片划破了俞琛的拳头，疼痛和鲜血让俞琛恢复了正常。
俞琛看向满地碎片中的亿万个自己，又看向原本装着镜片的镜框。
洗手间的镜子底下，是一个微小的闪着寒光的摄像头！
俞琛内心一惊，这医院怎么连洗手间的镜子里也有摄像头？
护士听见洗手间的异动连忙朝洗手间赶了过来，疯狂砸门。
“514号！你怎么了514号！”
俞琛整理好衣服，开门，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正常人的样子了。
门口不但有一个护士小姐姐，还有两个保卫科的工作人员。
“你怎么了，我们听见洗手间有玻璃的声音，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哦，没有，我不小心把镜子砸碎了。”
“镜子碎了？514号你有没有受伤？”护士小姐姐一脸关切，语气温柔，“好端端的镜子为什么会碎呢，你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奇怪的东西”这几个字眼一下子拨动了俞琛的神经，下意识看向房间天花板的角落，有摄像头。
“没，没有什么东西……”俞琛受不了一个漂亮的美女温柔而充满关切的凝视，举手投降，“我刚刚在镜子中好像看见了我弟弟的脸，有点惊慌，所以把镜子杂碎了。”
俞琛并没有提到摄像头。
护士姐姐并没有凝视多久，过了几秒，脸上换上了亲切的微笑，道：“那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没事，别怕，姐姐在呐。来吃颗糖，咱们就不害怕啦。”
俞琛将蓝色的糖放进了自己嘴巴里。护士让俞琛乖乖呆着不要动，然后前往护士站去拿包扎伤口的绷带。
护士走远后，俞琛再次走进卫生间将嘴里的糖吐手上，偷偷扔进进马桶，看向镜子。
地上的镜子碎片被收起来了，新镜子还没装，镜框内的黑色微型摄像头却消失了。
……
这里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外边天黑了，护士一遍一遍开始催促你早点睡觉。
睡觉之前护士还给俞琛开了一堆药片，监督他按时吃掉。当然，俞琛偷偷将药吐掉了。
病房很安静，偶尔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喧闹。
房间门口的摄像头在熄灯之后变成一颗暗淡的红色光点，晃得俞琛心里烦躁。
俞琛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皮肤上传来一阵痒。
就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你身上刮呀刮，一股寒意从俞琛天灵盖传到脚底，俞琛唰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可自己皮肤上传来的真切的触感又是怎么回事？
像是很钝的指甲，在俞琛的胸口上不断游移，像是遵循着某些规律。
在确定这种异样的触感暂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之后，俞琛静下心来仔细感受。
一笔一划，有点像汉字，笔锋不断拐弯回转——“你、好！”
俞琛也被这个结果下了一跳。
这是谁在自己皮肤上写字，自己是该沟通还是不该沟通？
“你”“好”两个汉字交替出现，但时间不久，内容改变了。
先是变成了一个感叹号，在自己的手掌出现了几次。
外边住房的走廊里突然传出一个女生的喊叫：“护士！我要护士！我好饿！我还想看电视！我要护士！”
外边响起急切的脚步声，护士开始行动了起来。
“现在是规定的休息时间，请尽量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俞琛的手掌上的触觉又改变成问号。
还是那个声音尖锐的女声，年纪不大，但中气十足：“什么时候才能开饭啊？什么时候才能看电视啊？我的外卖什么时候到？”
“抱歉524号，现在是休息时间，请不要大声喧哗……让保卫科过来，带着Ahpart-2药剂，1.5毫克……这里是医院，是不允许点外卖的。咱们做个小游戏好不好？”护士的声音从楼道的不远处传来。
俞琛这才意识到了，这是一种精神病院独有的联络方式！
手掌上的感觉变了，笔画变得急切而潦草。信息重复三遍之后，楼道的那头安静下来，那种奇异的触感也随之消失，没再出现。
“身、份、卡、规、则、别、信！”
俞琛一头雾水，“身份卡规则”是什么？
身份证吗？可是身份证早就在住院的时候就被收走了，现在应该是在爸妈那里。唯一能和身份扯上关系的，就是门牌号了吧，一个房间有一个患者，房间序号与患者实际情况层层对应。
不对，还有一个。
俞琛看向床头，上边插着一张病历卡，内容是主治医生亲手写的，方便护士及时了解患者病情。
“姓名：俞明
性别：男
年龄：17岁
住院日期：**/**/**
主治医生：王磊
病情：MPD，较严重。”
俞琛看了一眼门口的摄像头，下床将包围着床的床帘拉上，趁机遮住摄像头的视野，手将插在卡槽里的床头卡抽了出来。
躲回床上，俞琛翻看着床头卡，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床头卡的正面内容规整，但是床头卡的背面竟用红色的墨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
借着月光，俞琛看得头皮发麻。
“青山医院患者须知：
1.正常情况下护士和护士长是不会伤害你的，并且很乐意向你提供帮助。
2.如果护士长半夜查房，请不要给她开门。
3.摄像头之下是安全的。
4.请不要相信无法看见正脸的朋友，无论分开了多久，无论分开前你们有多亲密。
5.每三天医生都会向你问诊，当然，如果你提前感觉到不舒服，也可以询问医生。
6.保健室正在装修，里边的人体模型可能会偶尔变成别的样子。但注意人体模型上不应该出现厚重的毛发，而且必须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一旦出现异样，请告知医生或者保卫科工作人员，但不要告诉护士（包括护士长）。
7.护士和医生是来帮助你的，请不要伤害他们。
8.如果青山医院工作人员对你采用了暴力手段，请确保自己处于摄像头下。
9.当你痊愈后，护士长与医生都可以为你开具出院证明。当你拥有这两份证明时，安保室工作人员会将你带离医院。”
“青山疗养院会以温馨快乐的氛围疗愈您的内心，以体贴负责的服务态度哦帮助您尽快回归正常世界。”
“青山疗养院预祝您早日康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