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极颠,青岚宗,长老殿。
天气已入秋,但风还未吹散炎热的暑气。
一个少年在长老殿门口长跪不起。
少年叫许平安,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在这里连跪一天一夜了。
开始时还会大声请求参见南宫长老,但此刻已经汗流浃背面色苍白,完全是靠毅力硬撑着。
“呀,你怎么还在这里跪着呢,真碍事。”一个穿着修士袍的小姑娘扒开门,正对上了许平安的双眸。少年眼中的执拗与阴冷让小女孩心底生气了一丝丝胆怯。
“爷爷!爷爷!快过来,你看看这个小废物还在咱们门口跪着呢,我都不敢出去,我害怕。”小女孩连忙躲到门后,朝着殿内大喊。
“怎么了,燕燕。你怎么说话呢,我平常怎么教你的,太没礼貌了!”一位身穿华服鹤发白眉的长老从殿内移步走了出来,抱起自己最心爱的小孙女燕燕。
“燕燕,要注意礼貌,虽然他爸确实是个废物,但是你怎么能当着人家面说呢。”长老笑眯眯地,眼底却藏着阴冷与嘲讽。
南宫长老扭头问旁边杂役:“他跪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心性真不错,就算是当软骨头也能这么持之以恒。”长老像是在夸许平安,“孩子快起来吧,跪这么久我都心疼。别怪我严厉哦,都是当初我和你妈打下的约定,说如果你有求我一定要帮你,当然,只能帮一次。你不跪一会儿,青岚宗的宗规该摆在哪里呢。”
许平安笑了,就像是平常的那些内门弟子,眼神温和:“长老,我父亲病了,我想向您借一些药。”
所有人都看不见许平安眼底下藏着的阴冷。
前任宗主是许平安的舅舅,死了,现在任青岚宗宗主的人是许平安的舅母南宫吟霜。
许平安的母亲是上上任宗主之女,青雅,在数年前的百门大战中身死道消。父亲是许昂,在百门大战中为守护门派断了一臂一腿,实力也从六阶武皇一下子跌至三阶武士。
母亲死后,父亲拖着残破的身躯,慢慢拉扯许平安和许婉兄妹二人。
舅舅死后,一家人被宗门赶到外门,又被外门赶到主山外,在宗门外不远处的山头上领了一块荒地,勉强维持着一家三口人的日常生计。
十二岁的许平安早已见过了人性的丑恶嘴脸,你有价值就是香饽饽:你没价值,都巴不得你这累赘快点死了。
“呀,你父亲病了,重不重啊。”长老故作关心,问道。
重不重啊?如果快死了的话你们就能把身下的地方空出来了,你身下的修炼资源还能给宗门的其他人分一分。
“我父亲至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们住的地方前些日子进了狼,将我父亲咬伤了。”许平安因为跪了太久,声音有些无力。
“爷爷!他们家有狼!我前些日子就和你说,我想再买几匹狼玩一玩呢!小青都没朋友,孤零零的。”燕燕在长老的怀里撒娇道。
“好啦,好啦燕燕,一会儿爷爷给你抓几只。”
“小平安呐,这也太不巧了,刚有一批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被练武堂的内门弟子提走了。不是爷爷不想帮你,是爷爷这里真的没有啊。”南宫长老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许平安没有吭声,直接站起身来扭头就要走。
饶是以慈眉善目著称的南宫长老,眼底的厌恶之色也有点掩饰不住。真不愧是没爹教没妈疼,一点教养都没有,走之前连个磕头礼都没有。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嘛,小平安。看在前任宗主的份上,我这里还有一点药。”南宫长老的声音悠悠传来,许平安脚步一顿。
“给人用的伤药虽然没有,但是御兽堂里还有一些给灵兽用的伤药。”南宫长老用手捋着的长须,一副风仙道骨的做派,眼神狡黠地盯着许平安。
许平安转回身,跪下,磕头,毫无犹豫:“南宫长老,求您赐药。”
几个字就像是从许平安牙缝里挤出来的,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如果没有这一份伤药,父亲可能撑不过今天晚上。婉儿还小,她还不能没有父亲。
“哈哈哈,这才对嘛,小平安,这样才算合乎礼数。我也算你长辈,这只是在告诉你为人处世的规矩。”南宫长老看着许平安低声下气的样子很是受用,话锋一转,“不过咱们门派从来没有白白得到东西的规矩。”
“青虎出来。”南宫长老话落,从门后走出一名人高马大的青袍外门弟子。
“这份伤药本是应该给青虎养的灵兽使用的,这份药就摆在这,你想拿,你得先问问张虎。”
许平安的眼神愈加冰冷了起来,站起身子,将愤怒压在了心底。
这南宫长老三番四次的为难,完全是将自己当耗子一样戏耍。
许平安看向外门弟子青虎,双手抱拳行礼:“兄台,人命关天,不知能不能把这份伤药让给我,我以后必有重谢。”
青虎抬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衣服破烂满是补丁,满脸灰土,像是个乞丐。
“我去你妈的,你叫谁兄台呢,老子认识你吗。呵呵,以后必有重谢?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把你全家都买了也不一定能有这伤药贵。”青虎有点嫌弃地退后半步,像是躲开什么霉菌,眼中的厌恶与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长老,我不给。也就是您德高望重修养好才会和这小废物说上几句话,要换做是我,估计直接一脚踢开了。”青虎皱眉,双手抱胸,啐一口吐沫,吐在许平安有些破烂的草鞋上。
南宫长老看着青虎的反应,哈哈一笑,看着台下的许平安,道:“平安,你瞧见了吧,不是长老不给你机会。是人家不愿意给。咱们也没有强抢他人的道理是不是。”
南宫长老怀里的燕燕也被这段滑稽的表演逗笑了,在南宫长老的腿边咯咯笑个不停。
许平安攥紧了拳头。
这青岚宗没有强枪他人的道理?那我们一家在外门的田地何故被外门弟子抢去?我们又凭什么被宗门丢到荒山自生自灭?
父亲总是说,让我们在没有足够实力自保的时候要多忍一忍。说大丈夫要能怒能伸。
许平安的指甲将掌心抠出了血。
可是我现在不想忍了。
许平安摸了摸腰间的赤红色丹药。
原谅我,父亲。雅儿还小,还不能失去您的陪伴。
少年清冷的声音从长老殿门前响起,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青虎,我要挑战你!如果我赢了,就把药给我。”
众人听见这声音明显一愣,笑声戛然而止。
南宫长老看着许平安阴冷的眸子,有点意外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