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戏台搭好待入场

天空阴云密布,新年的第一场雨,似乎很快就要到了。

城墙下,一片肃杀之气。

十万步兵列阵在侧,铁甲在阴沉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远远望去,无边无际。

常生领着六万铁骑,奉军师刘裕之命,如一股钢铁洪流,向着南边山包缓缓压去。

山包上,王铮眯眼凝视着一点点向自己靠近的大军,嗤笑一声:“看来,是不让咱们观礼了。”他转过身,面色突然一冷,继续道,“走吧,回去传信给王爷,幽州,要变天了。”

…………

四下皆静。

刘裕带着一众官员,皆身穿素净官服,站在城门外翘首以盼。

门内街道上,数百士兵整齐地站在两侧,个个白袍银甲,右手一杆长有丈余的八面大槊,左手紧握刀柄,神情肃穆。

黄兴纵马来到城门前,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片寂静,十万步卒齐齐抬手,左手捶胸,大声喝道:“参见少将军!”

不等战马停稳,黄兴翻身下马,向着城边军阵拱手一礼。

随后快步走向城门,躬身一礼道:“黄兴见过各位叔伯长辈!”

刘裕纳头便拜:“拜见少主!”

身后众人略微迟疑后,也先后跪在地上,乱糟糟道:“拜见少主。”隐约还有几道声音,口中喊的是:“少将军。”

毫厘之差,相距万里。

黄兴慌忙上前,伸手托住刘裕双臂,不料对方眼神一凝,略施暗劲向下顿了顿。

少年当即反应过来,开口道:“先生请起,各位将军请起。”

刘裕站起身,轻轻挥手,立马便有下人从门内牵马走来。

马高八尺有余,细颈长鬃,通体漆黑,如有灵性,在望见少年的那一刻,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一声脱缰而来。

行至少年身前,突然一滞,低下头颅亲昵地在黄兴脸上蹭了又蹭。

“一动一静之间,尽显好马本色,当真宝马良驹。”张远点头赞道,“不曾想,老头子我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黄将军的这匹‘骊影’。”

“很有名么爷爷?”马车里的张宁轻声问道。

“黄将军就是在这马背上,收复了燕北之地。”老人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怀念。

刘裕一声大喝拉回了众人思绪:“许仲达!”

“末将在!”许仲达声如洪钟,朗声应道。

“伺候少主上马!”

“喏!”许仲达大步向前,伏在黄兴身旁,沉声道:“请少主上马!”

黄兴面露不忍,回头却看见了刘裕坚定的目光。他抬腿踩住许仲达宽厚的脊背,轻盈一跃,翻身上马。

刘裕牵起缰绳,轻咳一声,许仲达会意,朗声喊道:“恭迎少主回家!”

黄兴头系白绫,高坐马背,朱建与许仲达护在两侧,其余众人跟在马车之后,缓缓入城。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黄兴不禁想起了乔迁之日,父亲也是这样,领着自己回家。

刘裕嘴唇微动,低声说道:“当年,将军也是如此领我入城的。”

余光瞥见马背上的少年眼眶泛红,刘裕轻声唤道:“少爷。”

黄兴强忍泪水,轻轻嗯了一声。

张宁偷偷撩起车帘,顺着缝隙看着前方,怔怔出神。

张远察觉身后异样,小声问道:“丫头,看什么呢?”

“爷爷,那里就是他家么?”

张远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那里啊,曾是北蛮王府,黄将军北征有功,老皇爷破格将其赐给黄家。”

长街尽头,气势恢宏的昔日王府摘去了所有的大红灯笼,烫金红底的御赐门联也换上了白底挽联。

沉寂数年之后,再次府门大开。

巨大的白色帷幕垂在梁上,一杆杆魂幡摆在前庭,微风拂过,沙沙作响,见者无不动容。

前庭正中,摆放着一道黑色灵位,上书俊秀金漆大字“黄氏先考讳虹将军之位”。两侧各有一盏白色长灯,灯光随风摇曳,似是在为亡者,指明家的方向。

声声低语从后方传来,张远停下马车,回身掀起车帘:“要下雨咯,让老头子也进来躲躲。”

春雨如丝,如玉珠落盘,嘈嘈切切,轻轻敲击着攒簇的瓦片,渐渐汇成一股股纤细水流,沿瓦槽屋檐,缓缓淌下。

“少爷,下马吧。”刘裕轻声开口。

许仲达伏在一旁,再次充当少年的马凳。

刘裕大步走上石阶,面向摆在前庭正中条案,沉沉跪地,竭力嘶喊:“黄家嫡子黄兴,游学千里归来,拜祭亡父!”

“一拜。”

满街白袍甲士随少年跪倒,一拜三叩首,三拜九叩首,声声如雷。

黄兴紧咬嘴唇,迈步登阶入府,中门缓缓关闭。

刘裕起身,朗声道:“幽州府官,至中堂议事!”

他瞥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马车,心中暗道:“这老家伙,就知道躲。”随后转身,抬腿迈入侧门。

刘裕刚一进门,便见黄兴背对自己,跪在堂前蒲团上。

“刘叔叔,辛苦您了。”黄兴听见脚步,深呼口气,轻声说道。

“少爷言重了。待会儿等他们都进中堂了,咱们再过去。”刘裕欣慰地看着身前少年,柔声道,“戏台已经搭好了,就等他们入场了。”

“我明白,谢谢您。”千言万语,汇成两行热泪,从少年略显清瘦的面颊划过。

一旁小童取来一张热毛巾,待黄兴擦净泪痕后,退回阴影处。

…………

“你说这叫啥事吧,老将军当年都得开中门迎我进门。”

“就是,这一个娃娃,还得让咱们行跪拜大礼!”

一众文武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拾阶而上。

朱建伸手拦下两眼冒火的许仲达,轻轻摇了摇头。

黄府侧门,除去站在门内一旁的这两名武夫,还有几名全副武装的红甲侍卫,守在门外两侧。

“你说什么?这把刀跟了老子这么些年,就从没取下来过!”

另一人抬手推开身旁侍卫,怒骂道:“你他娘的,在老子身上乱摸什么!”

红甲侍卫只是冷冷回道:“军师有令,中堂议事不许佩刀。”

几名文人武将在证实身上没有锐器后,迈步入门,差点和提枪走出的朱建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