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意义

平缓的水面静静流动,噼里啪啦的篝火照亮了一方天地,宜溪云靠在石头便上,脸色有些微微的泛白,身上盖着顾野已经烤干了的衣服。

顾野坐在她的对面,上半身裸着,劲瘦的身体上面布满伤痕,他神色平静,专心致志的烤着手里的衣服,似乎此刻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重要。

宜溪云抬起眼睛看他,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瞳倒映着热烈的火光,她的眼尾微微上挑,于清冷中透出两分异样的妖魅。

回想起自己睁开眼睛后,落入的那个怀抱,她此刻似乎还能感受到顾野紧紧收紧的力量。

他说“幸好”。

幸好她还活着,幸好她没有事。

她又想起顾野从悬崖上奋不顾身跳落的模样,她几乎在他快速坠落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下坠的影子。

像一片随时会融化,随时会消失的雪花。

可是,顾野将她接住了。

心口异样的酸涩让她面无表情,她嗓子有些发紧,想要对顾野说声感谢,却迟迟开不了口。

“别想了。”

顾野眼神依旧看着衣服,可是说出来的话似乎证明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她。

宜溪云微微愣神,随后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对面传来起身时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她被一道影子笼罩住,很快影子又移开了,大片温暖的火光依旧照耀着她。

顾野站在她的身侧,手里拿着她的外裳,一角衣袖垂落到她的脸庞,还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

顾野半弯着腰,垂目道:“把衣服穿上。”

她身上已经干了大半,只有发尾微微湿润。

她还没有动作,身上的衣服就被取走,紧接着顾野将她的手抬起,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为她穿衣。

宜溪云有些别扭,微微挣脱了一下没有挣开,便没有再挣扎了。

顾野给她穿衣服的间隙,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跳下来?”

即使悬崖上有那么多的黑衣人,凭借顾野的身手和脑子,也绝对可以全身而退,何必犯这样的险。

帮宜溪云整理好碎发后,他退后了一步,勾唇道:“很值得。”

这样做自然值得,从她醒来后对他的态度就可以得知。

现在的他,在她的心里绝对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晚间的微风吹过,带来一些山野里花草的清香,连带着暖烘烘的火堆的热气,耳边是潺潺流动的水波,天上明星万里,皆璀璨夺目的闪耀着,一切都是那么舒服和美好。

即使是预知梦之前的宜溪云也绝没有此刻放松,她真正的觉得活着很好,非常好。

她又听顾野说道:“我知道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

这句话自然有少年夸大的成分,他意气风华的站在火光旁,脸上笃定的神色,以及身后微微飞扬的发丝,让他宛如下凡的小神君一般。

宜溪云轻声道:“谢谢。”

这两个字散在风中,带着她最诚挚的真心。

她真心的谢谢顾野能跳下来救她,若是没有他,她也许已经成了着山野间的一具浮尸。

也正是重新的活过来了一次,她彻底的醒悟了,身边围绕的洪水猛兽实在是多,她对付一个宜溪月尚且头疼,日后到了北都这样豺狼虎豹的地界,又不知道还有多少肮脏之事。

最紧要的事,是让自己和爹爹都强大起来,足够强大才能有翻盘的底气。

“小事而已,难为你纠结半天。”顾野说话时没有看宜溪云,他将目光远眺,看着远处的山林,黑沉沉的夜色中大片的山林随风而动,带着一股诡谲有耐人寻味的恐怖。

……原来他知道。

“我并未觉得是小事一桩,”她垂目看着跳跃的火苗,轻声道:“与我而言,你如同救世主……你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你对我的意义,远超过生命。”

顾野站的笔直,他微微抿着唇,眼神有些飘忽的看向宜溪云,耳尖逐渐蔓延的红色,足以证明刚刚这段话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褒奖。

这辈子……或许下辈子,也没有人会这么直白的夸他。

救世主么?

他眼睫颤了颤,从来只在被人口中听过骂他是罗刹鬼,是阎王爷的,绝对不是一些好词。

咋一听见这么多,且这么夸张有诚心十足的夸奖,他的心脏猛然的跳动。

初遇时,他不是她真心想要拯救的人,他看见过她的冷血凶残,也看见过她阴暗的一面。

这激发了他的兴趣,他的探索欲,还有莫名的占有欲。

看到她对上官祈的纵容和亲近,他的心里好似被毒火焚烧,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如今却不用了,她永远都是他的。

他缓慢的走向她,轻笑道:“我竟不知道我有这么好。”

——

悬崖之上,自从顾野纵身跳下悬崖后,黑衣人们面面相觑。

剩余的人是杀还是不杀?

“领头也没说此次执行的目标里,还有老大呀?”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这跳下悬崖生死难料,他们可能也生死难料了。

另一个黑衣人摇了摇头,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先回去复命吧,老大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树林里,家仆已经死了大半,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血液在地面汇聚成血洼。

看到流到脚下的血液,宜溪月尖叫的跳开。

宜华阳的马车失控不知去了何处,就连宜溪云也消失不见。

不过她刚刚看见,她消失的方向去了很多黑衣人,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原本其他黑衣人打算斩草除根,将他们都杀了个干净,不知从何从又来了一伙人和他们厮杀在一起,这才能让她有了口喘息的时间。

眼看后来的黑衣人已经碾压了另一波人,宜溪月跑去上官祈的马车旁,掀开链子焦急的道:“上官公子,我帮你解开绳子,我们快逃吧!”

只要和上官祈待在一起,总归也能培养出几分感情,只待她攻略成功,她就能拿取丰厚的报酬。

这么一想,她看着上官祈的神色更多了几分真心,奈何死到临头了,上官祈依旧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他依靠着车厢闭眼,似乎外面的厮杀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宜溪月神色一僵,转头看了一眼搏斗的黑衣人,越发觉得危在旦夕。

她伸手去扯上官祈,喊道:“先逃出去再说,待在这里会死的!”

这句话更是情真意切,她确实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不用,”上官祈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自己逃吧。”

他还要在这里等着阿云,绝对不能离开。

“你!”宜溪月简直要气笑了,想到什么,她冷笑道:“你别想了,宜溪云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