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位于海边的军营，海军陆战队的新兵连正在进行晚点名。
伴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新兵连长挨个喊出名字，新兵们奋力吼出的“到”让连长很满意，他继续大喊：
“方学！”
可是等了三秒还没有听到回应，连长的声音变为怒吼：
“方学！”
队列里的一名新兵回过神来，急忙大吼：“到！”
迎着连长愤怒的眼神，方学小心地解释：“报告连长，海浪声太大，我刚才没听清。”
连长呵斥道：“别人都能听见，就你特殊？”
这小子肯定又心不在焉了，连长伸出手指，隔空虚点了一下方学的脑袋。
连长对这一周的训练进行总结，在最后宣布——下周进行实弹射击。
星期天，难得的休息时间，新兵们蜂拥向电话室，打给父母或女朋友，倾诉训练之苦和思念之情......
方学却一个人坐在宿舍角落，盯着一张相片愣愣地发呆，相片之人和方学的面貌有几分相似，但是双眼要比他更有神一点。
方学对着相片说道：“大哥，你到底去哪儿了？”
这时，同班战友们打完电话回来，其中新兵范二征看到他没去，于是问道：“方学，你怎么不给父母打电话？”
方学淡淡地说：“我没有父母。”
范二征看到他手上的相片之后，却好奇起来，继续问道：“你在看谁的相片？是不是女朋友？”
——“不是！”
方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准备收起相片的时候，却被范二征一把抢了过去。
方学一愣，立刻语气冰冷的说道：“还给我！”
此时八卦之火已经在范二征的心中燃烧起来，却没注意方学已经有点生气了，他不管不顾的大声嚷嚷道：“哎，快来看啊，方学女朋友的相片......”
看到更多好奇的眼睛往上凑，方学不想被人看到，他用力扭住范二征的手夺下相片。
在同班战友的众目睽睽之下，范二征脸上挂不住了，他用手指点着方学，不屑道：“就一张破相片，你至于吗？”
破相片？
相片上是方学的大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范二征的出言不逊让他变成火药桶，一碰就炸！
方学抓住指向自己的手，拧身一个过肩摔，将范二征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打了上去。
突然发疯的方学让所有人一惊，想上去拉架的时候，却发现他像个发疯的野兽一样，竟然拉不开。
范二征的哀嚎引来过路的连长，这才制止住方学，随后把俩人提溜回连部。
此时，方学依旧怒气冲冲，而范二征脸上已经开花了。
连长孙向东看着方学，怒问道：“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打人”和“打架”可是天壤之别，孙向东本来想问“为什么打人”，但这样问会伤到范二征的自尊心。
方学是打人者，范二征岂不就是单方面的挨揍者？虽然事实如此。
问的是方学，范二征却抢先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他的相片，他就动手，于是就打起来了。”
范二征也非常懂语言艺术！
几费口舌，孙向东终于搞明白来龙去脉，他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以“各打五十大板”的语气批评道：
——“方学，你们是亲如兄弟的战友，无论如何，打人都是不对的；”
——“范二征，还有你，相片是人家的隐私，你为什么一定要看？”
孙向东终于一锤定音地说道：“战友间闹矛盾很正常，相互敬个礼，这个事就翻篇了。”
方学却没有举手敬礼的意思，而是对范二征威胁道：“你再敢看，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范二征闻言一悸，孙向东怒不可遏，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方学，你要造反不成？”
说起来，方学很让连里头疼，孙向东早就发现，方学的身体素质出众、脑子灵活够用，却就是不肯刻苦训练。
队列训练出工不出力，内务也是得过且过，爬战术更是叫苦不迭！
方学摆明了就是“混日子”，但孙向东还是想敲打一下他。
挥手让范二征回去，孙向东对方学说：“明明可以取得好成绩，为什么不能刻苦训练？”
方学刚想说什么，孙向东打断他的话，继续说：“周一的实弹射击，尽量拿出好成绩。射击成绩将会纳入总评，也会直接影响你的分配去向。你总不愿意被分配到农场养猪吧？”
方学一惊，去养猪？
回到宿舍，他想了一夜，反正自己是混日子，在养猪场也是一样的混。
可一想到养猪场的臭气熏天，方学又不禁惊惧，那味儿可咋办啊？
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训练的劳累让他沉沉的睡去。
来当兵，其实并不是方学的本意，几个月以前，他还是石油大学地质系的学生。
方学父母早亡，方学的哥哥是一名经侦警察，也一直是方学的榜样。
相依为命的大哥突然消失，致使品学兼优的方学失去学费来源，无奈欠下小贷款。
方学本来想以兼职来偿还，可惜涉事未深的他却掉进小贷款陷阱，利滚利变得越来越多，追债的人闹到学校，最后被学校开除。
走投无路，方学几乎绝望了！
征兵季恰好开始，方学心想，如果能参军入伍，追债的总不敢追到部队吧？
打死都没想到，竟然一路绿灯，于是，方学成为海军陆战队的一名新兵。
方学倒是怀疑过，这是怎么通过政审的？
其实方学欠下的网贷根本就没上征信，而且他还不知道，能参军入伍当然是哥哥的暗中帮助。
周一，实弹射击的日子到了。
清脆的枪声在靶场上不停地回响，队列中的新兵们，既紧张又期待，毕竟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打枪。
枪声也敲打着方学的神经，在最后关头终于做出决定，最起码要拿出中不溜的成绩，千万不要被分到养猪场啊！
射击前的分组开始了，待听见自己的名字，方学喊着“到”跑出等待队列。
一组十人的新兵集合完毕，领到装有十颗子弹的弹匣，方学和安全员并肩趴在靶位上，指挥口令急促的响起：
“卧姿装子弹。”
十号靶位上，方学将191式突击步枪抵肩，利索地勾挂上膛，指挥口令再次响起：
“打开保险，开始射击。”
话音未落，方学瞄准着百米外的胸环靶，第一个扣下扳机。
“砰！”
刚刚经过一轮射击，此时射击场上还略显沉寂，但是方学的枪声乍响，宛如平湖惊雷。
很多人都被突然的枪声吓了一跳，甚至还包括方学身边的安全员。
安全员本来还提醒方学不要紧张，话到嘴边，一惊之下又变成：“他酿的熊兵！”
方学是故意的，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其余靶位上的新兵一时间慌了神，枪声乱糟糟的响成片，什么“三点一线”、“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击发”......射击要领全忘了。
最离谱的是，范二征被惊吓之后忘记开保险，却抱着枪站起来，焦急地大喊：“报告，扣不动扳机......”
他身边的安全员，拿出生命中最温柔的一面，颤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先把枪放下。”
待到范二征放下枪，安全员把他揪下射击位，随后飞起一脚将他踹躺下，破口大骂道：“枪口指着我，你他酿的想崩了老子吗？”
射击场上更乱了，方学差点笑出声，但是他努力静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