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日落黄昏,不仅仅是迟暮。
夕光沉沉,为荆州一贯的好天气镀了层金,云边缀了红霞,成片的笼住光,聚在半落未落的日头旁,缓缓晕开,成层次深浅样,倒映在孤仙湖面,水光成镜。
跃动的鲤不停地翻腾着,每一下,起伏中便搅了那镜画,似是云都泛起涟漪,时有浅风微拂,桑树叶落,沾上水面,做了小舟,沉沉浮浮片点。
近岸的黛青色山蒙上了极薄的金纱,山头接了红云,迎了光漫洒,半山腰上那座白金色的楼阁就格外突兀,五棱的瓦似鱼鳞排列,吊角的檐头挂着金玉杂石材质的风铃,叮当作响。
清风碧水,夕阳黛山,锦鲤游泳,风铃作曲,是天地间难得的秀美,却偏生是十一楼的地界。
荆州三大势力鼎立,其一,便是这十一楼。以利换命,凡有所求,予我所得,必有其果,是十一楼的招牌。楼主名唤宗极,不过及冠之年,却是为人老练圆滑,只是其风流之名,又当世不换,一时难评。
水青色身影行至白金楼前,三举的琉璃钗子映上光,折射出青黄颜色,她推开双扇的门,径直走向楼阁深处。
阁门守侍恭敬行了礼,说着:“恭迎玉三长老。”
彼时宗极正倚坐于八楼曲阁,梨花木的雕台上放着酒,他浅酌,侧眸间余光瞥见青衣墨发,思量着放下酒樽,凤眸含笑,眉眼间情意尽显,俨然一副温情公子样。
她就站在妃色芍花帘前,与他相距十步,水青色贴绣盛莲金丝裙衬的她极为清贵,可她神色冷然,声线也平平,只是幽怨从中淌出来,宗极听得清。
“玉青江给恒儿下了冬悼春,你给的,为什么?”
他仍是笑着,处变不惊地又举起酒樽,饮了口,回道:“荆州玉氏下任小家主是个废物,大长老给了我件宝贝,找我换天下奇毒,杀那废物,这买卖左右都不亏,我为何不做?”
“况且玉氏家主以能人居,你们玉氏多一个废物不多,少一个……自然也是不少。”
“楼主似是很清楚我玉氏时局,那依楼主所言,让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旁系支族占了玉氏头面,便是理所应当了?”她向前踱着步,杏眸忽闪着,青黛柳叶眉微微一挑,又说:“废物?可楼主日日坐在这西八楼饮酒,只差那些暗卫替你杀人,那你,岂不也是……废物?”
“你明知我与玉青江不和……站我对立,杀我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