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往日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许母犹如被夺走幼崽的母老虎,呲着爪牙凶狠地向前扑去。
温之瑜急着救人,只背过身去,在心里苦中作乐地祈祷,一会儿许母可别伤了她的脸,让她破相了。
刚转身过去,一旁的温母则是动作迅速地挡在女儿面前。
“许家夫人,你这是作甚?”温母力气大,一下就把人擒住了。
她皱眉,神情紧绷着:“我家瑜儿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刚才可是你女儿先扑到我女儿怀里的。”
“若说谋害,谁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贵女?甚至还当着萱贵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上赶着把头给别人砍吗?”
温母不会官话,更不会城中夫人们的咬文嚼字,她只知道自己的瑜儿这么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这话倒是把其他旁人给说动了,有人迫于许家官威不敢出声认同,便压下声音与身边人嘀咕。
“是啊,温夫人说得有道理,就算俩人真有仇,也不会傻到在宫中下手啊。”
“这可是圣上的地盘,没人敢放肆,要我说这叶夫人甚是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
“可温家姑娘那操作属实没眼看,许榕华本就柔弱,她用这么大力气,万一真是想谋害呢?”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的确,温之瑜用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操作十分惹眼,很难不让人怀疑本意。
这些嘀咕声就像是巴掌狠狠打在叶夫人高傲的脸上,她被温母堵在原地,完全不能靠近一步。
女儿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铁青的脸色吓得她浑身发软。
叶夫人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指着温之瑜怒吼道:“若是我女榕华有个三长两短,定叫你温家来陪葬!”
此话可是大不敬,惹得嘀咕的众人纷纷住了嘴,下意识朝萱贵妃看去。
萱贵妃精致的妆容下满是怒火,凤眼微眯,俯视着向叶夫人看去。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口吐狂言,真是放肆得很啊!
红唇微张,萱贵妃刚想要开口训斥,叶榕华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喘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温之瑜用尽全身力气,咬牙道:“快把嗓子里的东西咳出来。”
这一番操作下来,她身上那点力气早就被耗没了,现在浑身脱力,全靠脑袋里的意志力在坚持。
今日许榕华倒在她怀中,若真出了事,浑身上下长满嘴她也说不清。
就算许榕华真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魄,她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下去将人捞回来。
“不……行。”许榕华被嗓子里的异物折磨得苦不堪言,艰难摇头,她没力气了,咳不出来。
温之瑜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娇艳的小脸紧绷着,眼底写满严肃和认真,她冷冷道:“不咳出来那你就等死吧。”
一听这话,许榕华也不摇头了。
她还没吃遍全天下的美食,她还没摸够俊美郎君们的手,可不能咽气啊!
见她突然卯足了力气,温之瑜还愣了一下,眼底泛起疑惑,这人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怎就突然求生欲满满了?
俩人一顿配合,许榕华在前面拼命咳,温之瑜在后面使劲顶,一旁的叶母拔高嗓子在‘加油助威’。
突然,一颗圆滚滚的棕色东西从许榕华的嘴中慢慢滑落出来,掉在地上还滚了一圈,最后落在咆哮的叶母脚底下。
……一时间空气安静极了。
“这……这不是栗子吗?”人群中发出一道小小的惊呼声。
原来是许家小姐身体不好,许夫人严厉控制她的饮食,平时吃的东西都很清淡,冷不丁看到宴席上好看的栗子糕,许榕华忍不住了。
趁着母亲没注意,快速往嘴里塞进一大块栗子糕,没想到糕点里竟然有一粒完整的栗子。
吃得太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吞下去被卡住了。
这竟是因为偷吃引发的混乱,顿时明白过来的叶母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嘴唇蠕动两下,把嘴里嚷嚷的话吞了下去,脸色难堪极了。
“娘……”叶榕华眼圈泛红,弱弱出声。
“别喊我娘,我没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叶母狠下心道。
她就这一个女儿,当初生她时难产,折磨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产婆说孩子在里面憋了太久,身体会比旁的孩子难养。
小时候的叶榕华岂止是难养,刚生下像只小猫儿似的,连喝奶都没有力气,一岁生日时看着还没有五个月孩子大。
叶母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严厉控制叶榕华的饮食起居,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个来之不易的宝贝被收走回去。
“娘,我错了,您别生气……”叶榕华憋着眼泪,伸出手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似地开始晃呀晃。
叶母没给她眼色,错开动作转而走到温之瑜身边。
弯下腰行了个满含歉意的礼,沉沉道:“方才是我冤枉了温姑娘和温夫人,此乃一不对,在朝露宫无视萱贵妃毫无礼数,此乃二不对,口出狂言辱了温家,此乃三不对。”
“若你们觉得不够正式,那明日我便请来族中长辈带着歉礼登门道歉。”
叶家世世代代为名门,祖上也是出过皇后和娘娘的,叶母能在所有人面前鞠躬俯礼道歉,也是个体面人。
温母忙上前扶起,讪讪一笑道:“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抓伤了你?”
这是长辈之间的客套话,轮不到温之瑜小辈来插嘴。
她便站在温母身边,嘴角勾着弧度,用表情来表明态度。
“真是老天庇佑,榕华今日真是把本宫吓到了。”喜鹊搀扶着萱贵妃走过来,她望着温之瑜,忽然道,“方才可是全靠温姑娘反应迅速,出手相救,不然等太医过来,也怕是晚了。”
“娘娘谬赞了。”温之瑜脸颊微红,十分不好意思。
萱贵妃把发髻上带有凤凰图案的金钗拔下来,亲自簪到温之瑜头上去,眼底透着满意。
“我年纪大了,这簪子啊,我看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