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外界的人声消失，“浴室”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只有那半精灵撕心裂肺的哀嚎戳刺着黑刀首领的耳膜。
“嗒...嗒...嗒...”
秒针转动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黑刀首领攥着腕表，靠着墙边——
一点...一点地...滑到了地上。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她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依旧不断释放的毒气。
十分钟的死亡倒计时。
只有她自己的浴室。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执行过那么多次的暗杀任务。
有不费吹灰之力的，有险象丛生险些丧命的。
但无论是哪一次，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这么绝望过！
“咳咳...！”
黑刀首领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
体内的碳氧血红蛋白逐渐增多，她开始缺氧了！
肌肉、内脏、大脑、血液。
这些平常默不作声的东西在此刻却好像全都伸出了手，在她的身体里抓挠着，呐喊着！
氧气...！
它们需要氧气！
心跳逐渐加快。
心脏拼了命地跳动，泵出着比平常多着数倍的血液！
“嗬...嗬...！”
黑刀首领捂着胸口，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
她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三分钟了，自己已经快不行了！
她不想说出情报。
她作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弃婴，从小就被王国和教廷捡走收养。
如果没有王国和教廷，她早就死了！
但是...
她哽咽了一下，看向了银幕上的半精灵。
画面定格在了那具躺在呕吐物和鲜血里的半精灵身上！
她已经感受到了。
感受到被这名为一氧化碳的毒气慢慢折磨致死是什么样的了！
已经有人给出了自己前车之鉴！
她摇着头。
她不想...
她不想就这样肮脏地，悲惨地，痛苦地死去！
况且，自己也不是不想说。
黑刀首领绝望地垂下了头。
自己从被收养的那一刻起，就和王国与教廷签订了契约。
“无论情况如何。”
“绝不能透露任何与任务相关的信息！”
“一点，也不行！”
她先是看向了洁白的天花板。
又看向了那黑色的，静止不动的排风扇。
那可是神的力量！
由神所见证的契约！
就算自己将真的情报说出去，那也不过是个死罢了！
自己无法幸免。
“神啊，宽恕我吧！”
黑刀首领祈祷着。
她相信，神对她这种蝼蚁甚至连手指都不愿意动一下。
自己肯定会死的干净利落，从这无穷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呕吐感涌上喉头。
她感觉到自己的胃袋在一遍又一遍地抽
动。
“呕...！”
她硬生生地将已经涌上食道的呕吐物憋了回去。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看向了那倒在墙角里的半精灵。
求生的欲
望。
不。
求得痛快一死的欲
望，冲破了那对教廷与王国立下的誓言。
冲破了那一个个，无数日月星辰所背诵的信条。
冲破了那一次次，披星戴月的刻苦训练！
黑刀首领拼尽全力，爬向了那道黑色的大铁门。
她背叛了王国和教廷。
背叛了黑刀刺客的信条。
也背叛了她自己！
她将自己的尊严，在手中揉
捏成了一团，又放在脚下狠狠地踏了一脚！
这也正是简上清所期望的——
底线这种东西，在触碰到的时候让人感觉到坚不可摧。
但只要有足够尖锐的东西。
比如金钱，比如美色，比如权力，又比如无尽的痛苦。
突破了这层虚幻的防线。
那么后面的事情。
就是一马平川。
水到渠成！
抛弃了底线和尊严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更何况，是黑刀首领自己干的！
如果底线真的是那么可靠的东西的话。
简上清耸了耸肩。
那蓝星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名为“通融通融”的事情了。
“已经过去四分半了大人！”
“那黑刀刺客不会铁了心要死在里面了吧！”
一旁的百智有些焦急。
他也听见了简上清说了，这名为一氧化碳的毒气是多么的厉害了！
如果那黑刀刺客死在里面，这现成的宣战借口就消失了。
指不定还要被倒打一耙，安上意图谋反的帽子！
黑刀首领的双腿已经使不上劲。
她伸出双手，像一个下
身瘫痪的人，一下又一下地爬向铁门。
指甲崩断，指尖在地上留下了一条又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简上清摆了摆手。
“她要是真能死在里面。”
“我算她是个英雄！”
“当当当！”
巨大的响声突然响起。
那是黑刀首领在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锤砸铁门！
“我说...！”
“我全都说！”
“简上清大公，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那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出啊了出来。
简上清冷哼一声：
“但可惜..”
“她不是。”
“嗡...呜...呜...呜...！”
电源被接通，浴室里的排风扇快速转动了起来。
黑刀首领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喜极而泣！
血液里那最原始的基因让她兴奋无比。
自己不用再接受那种煎熬了。
至少现在，自己不用去死了！
百智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
他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现在的他，对简上清就两个字。
佩服。
佩服！
能将人心拿捏得如此准确。
就连他自己都自愧不如！
不知多久，那黑色的铁门在黑刀首领的面前缓缓打开。
“谢谢...！”
“谢谢！”
黑刀首领像是一条垂死得老狗一般，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铁门。
鼻子一个劲地在空中嗅探，贪婪地汲取着那新鲜的空气！
泪水泉涌般流出。
能逃出那浴室，能在一次呼吸到没有一氧化碳的空气。
能活着。
真好！
简上清摆了摆手。
“带她下去休息一天，明日再审。”
......
一间整洁的房间内，摄像机和录音机已经对准了黑刀首领。
“开始吧，狄希。”
坐在摄影机和录像机对面的狄希缓缓点了点头。
能说的，她在刚才已经全交代了。
从自己的身世，再到经历过的行动，再到自己所侍奉的势力。
全都事无巨细。
现在，她要重新复述一遍。
据简上清所说，是为了留下证据。
“我说完之后，记得为我收尸。”
简上清微微颔首。
狄希签订过契约这件事，他知道。
说实话，从穿越到普兰大陆开始的这么多年，他还真就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背弃过契约的人！
“我叫狄希...”
“是黑刀刺客...”
“侍奉王国与教廷...”
“本次的任务是亲自带队刺杀简上清大公，但任务失败被简上清大公生擒...”
摄像机的把手转动，录音机也在运行。
将狄希的话与身影记录下来，变成一份又一份的铁证！
“我说完了。”
狄希叹了口气，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明媚的世界。
她违背了契约。
神罚。
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