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一盏闪着豆大亮光的煤油灯,光线很昏暗,我一时没有看清胡为民指的是什么。
可是,当我弯着腰,伸着脖子,仔细去看的时候,整个人的头皮就炸了一下。
靠床紧贴墙根的地方,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平展展的躺在那里。
我和胡为民都是站在地上的,那个人影绝对不可能是我们两个的。
我一激灵,手心里就催出两股三清符的神力。
自从上次踩烂那个地下的巨罐,掉落在死尸身上后,我后来就生出一种本能的反应,可以在最紧张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催出三清符的神力。
胡为民看我手心里生出两团鸡蛋大的金光,也立马从兜里掏出两张提前画好的震鬼符:
“山桥,那是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
“不认识,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小心点为好。”
胡为民一听不是好东西,猛地往床上一扑,就准备把震鬼符贴上去:
“先收了再说。”
可是,就在胡为民手里的符要贴到那团人影的一瞬间,那团隐隐约约的人影突然叫起来:
“胡大哥,是我。”
我去,怎么是绣月的声音啊?
胡为民是猛扑过去的,他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和手里的震鬼符。
幸好绣月不是鬼身,所以胡为民的震鬼符贴上去也伤不到绣月。
我隐去三清符的神力,双手抓着胡为民的双脚把他往我这边拉回来。
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慢慢从墙角处飘忽起来,在她虚到不能再虚的人影中,一条半米多长的绿色东西直立在她的肚子里。
这颜色,这形状,不用仔细看都是吞天藤。
可是,她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从她们消失到现在,整整五天的时间。而且她俩是在蒋莽带的那些人手里消失的,怎么会在皇宫里的这间屋子里出现?
绣月已经虚的看不清面容了,只能听到她虚弱不堪的声音:
“二位哥哥,快想办法让吞吞出来吧,我快被它的极阴之体吞噬了。”
我和胡为民慌手慌脚的去扶她,但是我们两个人四只手,穿过她的身体却碰不到她。
吞天藤还在绣月的肚子里,它看上去也是有气无力的。
绣月虚的几乎要看不见了,以至于吞天藤说话我们都能听见:
“先救我……我再不出去……就……要被憋死了。”
好家伙,她们两个都喊救命,可我和胡为民也不会救啊。
绣月只飘忽起来一会,又平展展的躺在床上:
“二位哥哥,吞吞再不出来,绣月就死了。”
情况太诡异,绣月明明都要散于无形了,吞天藤为什么出不来?
我再次试着去摸绣月,手却碰到的她身下的被褥。
“吞吞,你不是从绣月的嘴里进去的吗?再从她的嘴里出来不行吗?”
吞天藤的声音听上去很憋气:
“出不去……我们被坏人……用东西困住……好不容易逃出来……但是……我出不去。”
我连忙问吞天藤,是什么坏人,用什么东西困住了她们?
绣月嫌吞天藤说话太费劲,自己说了起来。
原来那天绣月和吞天藤合二为一,本来是想扫飞了那些人就回来的。可是那些人里有一个很厉害的秃顶和尚,见空空无人的情况下,自己人竟然倒飞出去一大片,就舞起手里的一根法杖,凭空推出一张黑色的法阵,硬生生将她俩困在了里面。
好在那秃顶和尚看不见她俩,只是作为防御推出法阵后,再没有使别的杀招。
“南大哥,那秃顶和尚好厉害。要不是我舍了下半身的鱼尾巴给他,我和吞吞就回不来了。”
绣月这么一说,我和胡为民才发现在她虚到无形的下半身后面,那条鱼尾巴确实没有了。
完了,绣月成残废了。
不过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吞天藤绿色的身子都有点发黑了,绣月最后一句话也说的没了声音。
胡为民看着眼前的绣月,急的手忙脚乱。可是他除了满兜子画好的符和那几件捉鬼的法器,别的什么都没有。
胡为民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摸着,最后一把揪起了自己的大腿皮:
“山桥,你还记得你用我的大腿皮救青颜吗?我现在多剥点皮下来,你能不能想办法给绣月补上?”
我说:
“青颜只是脖子有伤,绣月是整个身体都要不见了,你有多少大腿皮给她补?又该往哪里补上去?”
胡为民急的还想再说,我又开口道:
“再说了,吞吞还在她肚子里出不来,这可不是你剥皮就能处理的事。”
胡为民一拍大腿:
“那怎么办?就这样看着她俩消失?”
我说:
“她俩既然是被法阵困住的,肯定有阵眼存在,只要找到阵眼破了它就可以了。”
胡为民多少松了口气,可是再仔细去看绣月又傻眼了:
“我们都看不见法阵,又怎么能找到阵眼?”
我说:
“老办法,喷一口舌
尖血去找。”
我这边正捋直了舌头准备咬,胡为民已经“噗”的一声把自己的舌
尖血喷了出去。
好家伙,胡为民这速度真够快的,感觉我才说到“舌
尖”两个字的时候,他都已经咬破自己的舌头了。
胡为民的一大口舌
尖血喷出去,很快就在绣月身上形成一片血雾。
那片血雾先是顺着绣月的上半身分布开来,下面很快就出现一张黑色的法阵。
那张法阵极其密实,像无数张蜘蛛网摞起来的一样。
幸亏那个秃顶和尚看不见绣月,不然这样的法阵一旦收紧,绣月绝对没有逃出来的可能。
胡为民的舌
尖血在法阵上游走了一会,很快就在绣月额头的地方堆积起一颗颤颤巍巍,流心鸡蛋一样的血珠出来。
我一秒都没犹豫,直接催出一股指头粗细的三清符神力打过去。
就在血珠爆开的瞬间,那张黑色法阵也像一块腐朽不堪的木头一样,碎裂成无数片。
秃顶和尚的法阵被破了,吞天藤像带了弹簧一样,“噌”的一声就从绣月的嘴里蹦了出来。
绣月和吞天藤同时解脱了彼此,一只生魂,一个灵宝,也同时发出一声舒畅的欢叫声。
她俩的叫声可和人不一样,绣月虽然高兴,但是那声欢叫还是阴沉的像是被窝里藏了一只鬼一样,阴森中带着上下起伏的颤音。
吞天藤更夸张,直接就是一声尖利的哨音,而且是那种可以刺破耳膜的哨音。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哐哐哐”的拍门声。
吞天藤也不问是谁,立刻将自己抻成一条鞭子的形状对我说:
“开门,看我……抽飞他。”
我一把从半空中把它揪过来塞进怀里:
“疯了吧你,这里是皇宫,可不敢随便就去抽人。”
拍门声暂停下来,刚才那个送我和胡为民过来的小太监声音响起:
“二位宫师,可是打起来了?”
胡为民拉过被子想盖住绣月,又一想没人能看见她,便径直走过去开了门。
胡为民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指着我对小太监说:
“烦劳公公操心,我们兄弟二人只会对外捉鬼,不可能自相残杀。”
我都没想到小太监这么久还没走,也不知道我和胡为民刚才说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小太监看胡为民笑着,我也脸色如常,也松了一口气下来:
“二位是经我的手安排在这里的,要是你们出事,我也要跟着遭罚。好歹二位把斗法大会参加完了,再生事不迟。”
小太监这话说的真是实在,我也忍不住笑了:
“公公放心,我们是亲兄弟,不可能做出你伤我,我害你的腌臜事来。”
小太监再次看着我和胡为民,可能是觉得我们长的太不像了,又满脸怀疑道:
“一个玉面青葱,一个腮胡串脸,这看着也不像是亲兄弟啊。”
胡为民不想和小太监啰嗦,掏出一把碎银塞到小太监手里:
“很正常,我们一个随爹,一个随娘,所以样貌上才有些不同。公公,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着,我们也要睡了。”
胡为民打发了小太监,关紧屋门后又赶紧来查看绣月的情况。
绣月解除了秃顶和尚的法阵束缚,生魂又慢慢清晰起来。只是没了下半身的她并不高兴,一张小脸拉的比她的半截身子还长。
“二位哥哥,绣月要是用这幅样子还尸成人,会不会也只有上半身可用?”
“这个……”
我和胡为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我们从来没有给生魂还尸过,更别说给半截生魂还尸。
绣月自己也知道没答案,便叹了口气:
“罢了,二位哥哥还是先参加斗法大会吧,绣月的事以后再说。”
胡为民怕绣月太伤心,连忙说:
“也不会太以后,等斗法大会结束,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换尸成人。”
胡为民安慰绣月,但是绣月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胡大哥,若是绣月还尸后只有上半身,你还愿意留绣月在身边吗?”
胡为民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绣月说的这个“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绣月一直对他心有所属,他又不是不知道。
胡为民磕巴起来:
“绣月,我……”
胡为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扭头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家伙每次都这样,只要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难题抛给我。
可是这件事关系着绣月的女儿家心思,也关系着胡为民以后的幸福,这让我怎么给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