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眼下唯一有用的办法,就是赶紧把巴颜突的病治好,到时候让他自己回皇宫去给皇上交差。
我匆匆忙忙进了吕府,还好,潘神医还在。
那个秃顶和尚的伤势虽然无碍,但是整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潘神医去了他浑身的焦皮烂肉后,他现在是浑身通红,不能下地,更不能见光。
潘神医说,人肯定是死不了,但是新的皮肉长出后,关节各处的活动会受限,人也会僵硬许多。
我把怀里的锦盒递给潘神医:
“和尚只要不死就行。潘神医,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个人救活。”
潘神医看着锦盒:
“人?”
我打开锦盒给潘神医看:
“确实是人,而且是皇上的人。这个人,你必须把他救活,而且要越快越好。”
潘神医看着锦盒里的巴颜突,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人……这人的胳膊在哪里?老夫得先给他把脉。”
我抖了一下锦盒,瘫软成泥的巴颜突在里面晃了一下。
我指着靠近锦盒的一小堆软肉说:
“这个,就是他的胳膊。”
潘神医伸出手,几番犹豫后还是不敢下手去把脉:
“大侄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人?”
我说:
“这不是我弄来的,这是皇上的人,去渡莱山驱鬼时中了尸毒。”
潘神医一听渡莱山驱鬼,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可是针对曲娘娘的?那我家夫人呢?有没有伤到她?”
我说:
“你家夫人又不是鬼,不可能有事。潘神医,我还等着这个人有大用处,你快给他瞧病吧。”
潘神医看着稀软的巴颜突,勉强伸手去给他把脉。
“无筋无骨,也没有脉象,这……”
我怕潘神医说他没有办法,连忙开口道:
“潘神医,如果这个人死了,我也会出事。你就把他当做我来救吧。”
潘神医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是他看我神情焦急,便点点头道:
“送到我府上去吧,吕老爷这里不方便。”
我又抱着锦盒和潘神医离开,都走到大门处了,又突然想起胡为民和绣月来。
我想回头去看看他们,结果潘神医说:
“嘘,快别去了,那边的事更麻烦。”
我吃了一惊:
“是绣月的身份被发现了?”
潘神医疑惑地看着我:
“不是说我胡大侄子和吕府千金的事吗?和绣月有什么关系?”
我一看潘神医的反应,就知道胡为民没有给潘神医多说什么。
“那是……那是胡为民不好了,还是吕小姐不好了?”
潘神医看了眼走在我们前面,正要送我们出来的吕府小厮,一直等我们出了吕府大门,又看着小厮把大门关上,这才对我说:
“大侄子,吕府千金是老夫一生中见过最奇怪的病人。她明明已经死了,可是却眼睛能睁,手脚能动。你胡大哥她是被阴鬼压了阳气,非说等他驱走了阴鬼,吕府千金还能活过来。”
我闭着嘴不说话,这事没法说。
潘神医说的没错,那个吕小姐确实已经死了。她现在眼睛睁着手脚动着,应该是绣月怕人家把吕小姐当死人一样埋了,那她养阴魂的事就得泡汤。
潘神医见我知道这件事竟然没有吃惊,便问我:
“大侄子,是不是吕府千金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身上有膏肓鬼,不过那个已经被我驱杀了。至于胡为民说的阴鬼,可能是吕小姐身子太弱,又招了那些邪祟的东西了吧?”
潘神医看我说的有理有据,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大侄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吕府千金还会招惹邪祟?”
我看着潘神医,觉得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早知道?邪祟的东西又不是蒸馒头,到点它就熟了。万一吕小姐后面不招惹邪祟,我还能去给她招一个不成?”
我这几句话说的,比前面那几句话还要有道理,但是潘神医却摇了摇头:
“大侄子,你要是不知道吕府千金会招惹邪祟,为什么把胡老侄留在她身边?还特意嘱咐要片刻不离身的守着她?”
“这个……”
我慌了,下意识的想伸手摸鼻子,却忘了怀里还抱着巴颜突,差点就把他摔到地上。
潘神医看我突然就神色慌张,疑心更重了:
“大侄子,老夫日日给吕府千金炖大补的汤药,可是最后胖的怎么是胡老侄?”
我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神医,我这几日不在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潘神医说着吕小姐的事,不知怎的,又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夫人:
“大侄子,你还要去渡莱山吗?能不能帮我劝劝我家夫人,让她赶紧回来啊。”
潘神医不说吕小姐的事,让我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去去去,你只要把这个锦盒里的人救活,我立马就去。”
潘神医最终还是关心自己的女人,一听我还要去渡莱山,走路立刻就带起了风。
回到潘神医的府上,几个下人应该也有段时间没见到潘神医了,纷纷上来问候。
潘神医顾不上和他们招呼,只吩咐赶紧把药房门打开。
我虽然来潘神医的府上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他的药房我还是第一次来。
药房很大,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闻一下,都觉得自己无病无灾了。
潘神医让我把锦盒放在桌子上,自己则钻到一堆瓶瓶罐罐里翻腾起来。
我有点担心,刚才潘神医给巴颜突把脉,说他无筋无骨无脉象。既然连脉象都无法诊断,那潘神医怎么给巴颜突用药?
这时,潘神医在那边叫我:
“大侄子,过来搭把手。”
我快步走到潘神医身边,才发现他双手抓着一根胳膊粗的,白色的东西,正弓的身子想把它从地里拔出来。
潘神医竟然在药房里种东西,这我是真的没想到。
“潘神医,这是药吗?”
“废话,不是药还能是萝卜?”
“是救巴大人的药吗?”
“能不能救还两说,但是除了这个,别的药肯定没用。”
我还想问,潘神医双手抓着那东西,抬起一条腿就朝后来蹬我:
“我叫你帮忙,没叫你站着干看。”
我嘴里“哦哦哦”着,连忙弯腰和潘神医一起拔那东西。
我以为那东西的根须,无非就像长在地里的庄稼那样,可能根须吃土太深,潘神医年纪大了没力气,但是我一个年轻人,还不是一出手就给它拿下。
可是潘神医却说,那东西露在外面的这一小截才是它的根,它真正的身子还在地下。
我一听来劲了,好奇这东西的身子到底长啥样,于是就撅着个大腚使尽往外拔。
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东西竟然纹丝不动。
“潘神医,能不能拿锄头先挖旁边的土,然后再拔这东西出来?”
潘神医瞪了我一眼:
“它忌铁,若是被铁器碰到,立马就会化成一滩腐水。”
我说:
“能挖土的东西多了,用不了铁的我们找别的东西挖。”
潘神医摇摇头:
“凡是你能想到的那些东西,它都忌。”
我笑着哼了一声:
“那它怎么不忌人?”
潘神医气的,差点给我一巴掌:
“它要是忌人,还怎么救人?”
和潘神医费了半天的唾沫星子,最后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还是得凭死力气往外拔。
最后,在我和潘神医都热汗湿透了衣服时,那东西终于被我们拔出来了。
我以为那东西那么难拔,肯定是它地下的部分特别长,入土特别深,所以才拔不出来。
可是当我真正看见那东西后,我感觉我好像被那东西给耍了。
那东西被拔出来的部分,还不到它地面上露出来的三分之一大,顶多就是个成人的拳头那么大。
就这么大点东西,竟然费了我那么大的劲,我有点想不通。
潘神医说:
“这东西虽然是药,但却是个活物。它一生就结这一个果子,它知道自己一旦被拔出来,肯定是要死了。”
我心想所有生在地里的草药不都是吗?哪个拔出来不是为了治病救人?难不成拔出来看一眼,再给它放回去?
潘神医看我拿眼睛斜看那东西,连忙双手托着那东西转过身去:
“不能那样看它,要是让它知道你不喜欢它,它可不会好好救人的。”
我的老天,到底潘神医是医,还是那东西是医?难道一直以来,潘神医都是靠这个东西在治病救人,而他本人只是在沽名钓誉?
“神医,这是什么东西?”
潘神医还是拿身体挡着那东西,只转过头来看着我:
“它叫地禅莲,是从阴曹地府里长出来的草药。你别看它长这么巨大,但是它一生只能治病救人一次。”
我把自己的拳头握起来看了看,又把拳头伸到潘神医面前:
“拳头大的东西,你管它叫巨大?”
潘神医瞪了我一眼:
“你懂什么?地禅莲能从阴曹地府长到阳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得到这个宝贝?”
我伸出脑袋想去看看地禅莲,潘神医又往后躲了一下。
我说:
“既然这么宝贝,你怎么舍得给巴大人用了?你和巴大人又不熟。”
潘神医“啧啧”了两声:
“治病救人,乃医者之道。没听说哪个医生只给熟人看病,不给别人看病。”
我说: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既然地禅莲这么珍贵,你是不是应该留着?万一你身边有人需要……”
我没敢说小夫人,虽然我觉得小夫人和那个不但吃死人,还动不动就暴怒的鬼婴儿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但是我现在不能给潘神医说这个。
潘神医劝不回小夫人,我也劝不回。现在说这些,只会让潘神医白白担心罢了。
我话说一半就停下了,潘神医也不追问,而是神秘兮兮地问我:
“想不想看看地禅莲里长了什么?”
我一时没听懂:
“地禅莲不是草药吗?它能长什么?难道它把花开到肚子里了?”
潘神医摇摇头,叮嘱我不能斜眼看他的宝贝,这才把地禅莲举到我面前。
拳头大小的地禅莲晶莹剔透,上面几道黑线勾勒出莲花瓣的模样。莲花瓣的尖儿都聚在一起,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骨朵。
我看了一眼就点头:
“好看。”
潘神医说:
“别看外表,看它的里面。”
我不知道潘神医到底要我看什么,但还是把脑袋凑近了仔细去看。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那个莲花骨朵的中间,竟然有一个小人儿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