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吞天藤,它从极速坠落的胡为民怀里伸出脑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僵死人坑里半人多高的人油。
那人油黄亮亮的,又厚实又黏糊。这要是摔进去,呛不死也能恶心死。
还好,深坑里还有人油,这样胡为民掉下去还不至于摔死。
可是,掉在这样一汪人油里,那感觉比摔死也好不到哪去。
头顶就是巨大的人油曦,僵死人坑里的人油有一些是从破掉的人油曦里流出来的,还有一些是坑里本来就有的。
吞天藤满脸抗拒那些人油,它用极快的速度甩出一条胳膊,搭在了人油曦上。
吞天藤把自己挂在了半空中,它安全了,但是胡为民还在往下落。
我急的两只手指着胡为民,一边跑一边喊: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起来啊。”
吞天藤慢吞吞地看了我一眼,我在那一刹那的想法是:
“要是胡为民掉下去了,我就把吞天藤也弄下去。”
万幸,吞天藤虽然看我的眼神慢吞吞的,但是它出手救胡为民的速度却快如闪电。
吞天藤把自己挂在人油曦上,它的一条胳膊揽住了胡为民的腰,胡为民挂在它的正下方。
我打着颤音呼出一口气,还好,胡为民没事。
禹政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一个绿树枝样的东西,一时间敌友不分,竟然问我:
“那是什么?”
我看着禹政,它刚才还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却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气的我张嘴就来了一句:
“那是你爹。”
禹政愣怔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
“胡说,我爹是皇上,我是大禹国未来的太子。这东西连个人的样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我爹?”
我不知道禹政是故意装傻,还是它的脑子不怎么能转弯,反正它认真的样子倒让我愣了一下。
这时,我突然听见胡为民在深坑里闷闷地叫了一声。
我跑过去一看,才发现胡为民离深坑里的人油太近了。他已经拼命抬头,可是脑袋还是沉到了人油里。
吞天藤还挂在人油曦上,它看不见下面的胡为民有多狼狈,也不知道把胡为民拉上去一点。
胡为民挂在空中不能借力,他拼命抬头想发出一点动静。奈何他一张嘴,人油就流了进去。
胡为民被恶心的一阵阵干呕着,我双手胡乱地拍着,让吞天藤赶紧把胡为民拉上来。
吞天藤拉长脑袋从侧面看了一眼胡为民,才发现胡为民快被人油呛死了。
吞天藤甩着胳膊把胡为民放到我面前,我一看,胡为民已经糊了满脸的人油。
胡为民干呕的腰都直不起来,我也被恶心的不行。
我撕了衣服正要给胡为民擦脸,结果身后突然就传来一股大力缠到我俩的腰上,把我俩同时向后拽过去。
我和胡为民回头,发现是禹政甩了两条胳膊过来,把我和胡为民拽到了它面前。
我没想到禹政竟然和吞天藤一样,都可以任意伸缩自己的胳膊。
我和胡为民快速地向禹政靠近,我伸手在胡为民的兜里摸着,想用他那把刀去剁禹政的胳膊。
可是,禹政只是把我和胡为民拉拽到一半,又突然把我们往前推。
前面就是人油坑了,我和胡为民被禹政用力地往前推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人油坑里掉。
我大声喊吞天藤救命,吞天藤也不含糊,也甩出来两条胳膊缠在我和胡为民身上,然后往回推。
禹政没想到小小吞天藤力气还大的很,它咬牙推我们,但是有吞天藤在后面给我们撑腰,我和胡为民没有掉进人油坑里。
禹政皱了皱眉头,再次发力推我们。
吞天藤也抵死了我俩,不让我和胡为民再往前一步。
吞天藤和禹政开始较劲,可怜我和胡为民在中间,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挤出来了。
禹政和吞天藤相持不下,胡为民受不了了,对着吞天藤大喊:
“吞吞,带我们飞起来,离开这里。”
吞天藤很听话,胡为民要它带我们飞,它立马就一个转身,带着我和胡为民就要飞走。
可是禹政怎么可能放我们离开?吞天藤那边刚做势起飞,禹政马上就收手往回拉。
这下好了,吞天藤死命要拉我们走,禹政也死命拉着不放。我和胡为民刚才差点被挤死,这会又要被拦腰扯断了。
最后,我受不了了。
与其这样折腾下去,还不如和禹政硬碰硬的干一场。
我对着吞天藤大吼:
“撒手,放我们下去。”
吞天藤撤回了自己的胳膊,禹政顺势把我们拉到它面前。
我一靠近禹政,就是一大口舌
尖血喷了过去。趁着禹政低头躲避的瞬间,又把两股三清符的金光打了过去。
豁出去了,哪怕不能一下子整死禹政,我也得让它难过一下。
胡为民没有银龙结血木,但是他兜里还有画好的各种符纸。他看我不管不顾地对禹政上手,也抓出两把符纸甩了过去。
舌
尖血,三清符的金光,还有漫天撒
花一样的符纸,统统朝禹政招呼过去。
禹政没想到我和胡为民就这么乱打乱杀的过来了,它本来是扯着我们靠近它,如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禹政毕竟是鬼,那些舌
尖血落到它身上,立马就烧灼起一阵皮肉焦臭的浓烟。三清符的金光贯穿了它的身体,它开始惨叫。漫天落下的符纸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也禁锢的它的身体不能动弹。
我看着受伤的禹政大喜过望,本来只是拼死乱打,没想到还真有点作用。
禹政受伤,立马就撤回了缠在我和胡为民身上的胳膊。它想把身上的符纸拿掉,但是我又是两股三清符的金光打了过去。
眼看着那两股金光又要穿透禹政的身体,它整个人却突然擦着我和胡为民的中间闪了过去。
我和胡为民追着它的身体回头去看,才发现是曲如屏救了它。
曲如屏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她来不及阻止我和胡为民,就甩出一条鲜红的水袖把禹政拽走了。
我曾经想过,我和曲如屏终究有一天,会因为她的这个鬼孩子而动手,看来就是今天了。
我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再次凝出两股三清符的金光:
“曲娘娘,这个祸害我今天杀定了。要是曲娘娘不愿意,那我们只能翻脸了。”
曲如屏的脸色很难看,她先是检查了一下禹政的伤势,然后指着它身上的两个贯穿伤说:
“我儿重伤,我得带它走。”
曲如屏完全不理会我刚才说了什么,她现在满脸心疼,只想救她的鬼儿子。
我知道自己不是曲如屏的对手,但是我也不可能放过禹政:
“曲娘娘,白云观四五十位弟子的性命都被它要了,你觉得我会放过它吗?”
曲如屏不理我,伸手扶着禹政就飞身而起。
我咬咬牙,把两股三清符的金光照着禹政的后背打过去。
我没有对曲如屏动手,因为我觉得事情还没到我们两个翻脸的那一步。
或者说,我不忍心先对曲如屏动手。但是她要是先对我动手,那我也会毫不客气的还回去。
曲如屏似乎料到我还会对禹政动手,她没有回头,只是抱着禹政的腰猛的一个大转身,让它躲开了三清符。
从地下豢鬼局出去只有一条路,曲如屏抱着禹政径直往前飞。
我不用追,只要我继续使三清符杀禹政,这些距离还是能杀死它的。
禹政受伤后,脑袋一直低在胸口,曲如屏已经很着急要带它走了。
我继续打出两股三清符的金光,但是这次,曲如屏没有躲,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
三清符乃是正道神符,这天下没有任何一只鬼可以不被它伤到,包括皎鬼曲如屏。
只见曲如屏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就抱着禹政慢慢飘落到地上。
她转过身子看我,本来就雪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南公子,我替我儿受这一下。也请你看在一位为娘的苦心上,饶它一命吧。”
曲如屏给我用苦肉计,这要是换做以前的我,肯定就心软了。
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禹政刚才杀我和胡为民的时候,它可没有心软。我不能因为曲如屏突然出现,就放过禹政这个鬼东西。
我看着曲如屏摇头:
“曲娘娘,终究是避免不了这一场的。就算我今天在这里放过禹政,来日我们还会在别的地方碰面。到时候还是会有一场生死较量,还不如今天就做个了结。”
曲如屏是皎鬼,我以为三清符的金光会伤她很重。但是看她还能正常和我说话,好像也没有怎么伤到她一样。
曲如屏见我不肯放过禹政,突然就朝身后招了招手。
我正纳闷她怎么还有帮手,却看见羽洛公主笑嘻嘻地闪身出来了。
曲如屏一手扶抱着禹政,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对羽洛公主说:
“拜托公主帮我挡他一下,我得走了。”
曲如屏说着就转身离去,只不过这次她没有飞起来,而是步履蹒跚地走着。
我看见曲如屏的脚下有一溜鲜血淋下,才知道她还是被三清符给伤到了。
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我的目标不是曲如屏。虽然我知道她不可能对禹政的生死坐视不理,但是打伤她真不是我的本意。
我没有去追曲如屏,不是因为羽洛公主挡在中间,而是我不想再追下去了。
今天已经是撕破脸皮了,以后只要我们遇到,肯定还会动手,也不急在这一刻。
羽洛公主见我不追,还以为是自己多厉害,唬住了我一样。
她微微抬头,用下巴指着我:
“还行,还有点眼力劲儿。”
胡为民被羽洛公主的样子气到了:
“你得意什么?真以为我们杀不了你?还是不敢杀你?”
羽洛公主又开始装无辜:
“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胡为民抬手指着身后的八卦门:
“你明知道这古槐树里有鬼兵,还故意封死了八卦门。你心肠如此歹毒,为什么不能杀?”
羽洛公主看了一眼八卦门,笑了:
“可是你们还没有死,等你们哪天被我害死了,你们再来杀我不迟。”
羽洛公主简直是在放屁,如果哪天我们真的死了,还怎么再杀她?
羽洛公主站在原地不动,她铁了心要替曲如屏阻我一下。
而我双手凝着两股三清符的金光,却在考虑要不要对羽洛公主也来个先下手为强。
比起禹政要我和胡为民死,羽洛公主也好不到哪去。
她几次三番想要我和胡为民的命,她还要带着十万鬼兵找皇上报仇。她不顾我和胡为民救她又救她娘的情分,对我们两个恩将仇报,我们之间也是避免不了一场恶战。
羽洛公主见曲如屏和禹政已经消失,而我还握着两股三清符的金光,眼睛一转就笑了:
“南公子,看来你今天是杀上瘾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我恨声道:
“我也不想杀你,可是刚才在古槐树里,我和我大哥差点就死在鬼兵手里。既然你处心积虑想让我们死,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你?”
羽洛公主眼看着曲如屏受伤,所以对我的三清符还是有一点顾忌的:
“禹政那小子都有人救,未必我就没有人救。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我,我就喊我娘出来。”
我愣了一下:
“雪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