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凑是个兽医,别听他瞎咧咧。”
爷爷不想我担心,挥手示意村医快走。
村医知道我没钱送爷爷去省城治病,往后治疗的事还得求着他,立马鼻孔朝天整着凌乱衣服向外走。
“这病少说是肺痨,就算去大医院也未必活过一个月,我倒是有个偏方能试一试。”
“还有你石头娃,真以为自己还是天之骄子大学生咧?对我那么不敬,除非跪下求我,否则甭想我给你爷看病。”
我瞪眼怒视村医,准备修理他的臭嘴时,爷爷轻轻唤了我一声。
“石头娃,把桐木箱子打开,箱底有爷给你攒滴老婆本。”
“娶老婆不要光看漂亮,性子好能持家会过日子才行,等会你把王媒婆请来……”
爷爷絮絮叨叨的说着。
说的事没一件关于他自己,全在为我以后的日子操心。
怎么听都像在安排后事。
我紧咬牙关伸出颤抖的手,打开桐木箱,从箱底翻出一沓钱。
几张十块里裹着一块和毛票,看起来厚厚一大摞,加起来却没多少。
我捧着钱来到爷爷身边。
爷爷盯着钱笑了起来:“爷没大本事,一辈子就攒了这么些钱,应该够给你娶媳妇咧。”
“只要能看我石头娃娶上媳妇,我也能安心闭眼咧。”
“爷!我不娶媳妇!我带你去看病,怎么都要治好你!”
我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下了决定。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道德名节,什么老实本分,全都不要了!
要让爷爷活下去!
“说什么傻话呢,爷没病,身体好着呢。”
“快把王媒婆请来,记得嘴甜点,多说好听的。”
我应了一声,出门却直接去找崔浩。
拉他到没人的黄土坡上,琢磨下墓的事。
“耗子,那个盗洞我估摸是个团伙挖出来的。”
“驼爷讲过关中式盗洞费人力,少说得四五个人才行,咱俩下去要是不巧撞上他们……”
耗子没等我说完就急了眼。
“撒意思?咱就干看着不下去咧?”
“都说富贵险中求!这可是捡便宜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摇摇头,示意他别急。
“不是不下去,而是要打好时间差。”
“盗墓一般是凌晨两三点干活,咱俩前半夜下墓取宝,记得带上油灯,榔头,洋火……”
那年头普遍把火柴叫洋火,手电筒在乡村很是少见,普通人家晚上基本用油灯。
定好细节,约好晚上十点田里见,我才去找王媒婆。
嗑着麻籽的王媒婆对我没半点好脸:“这不是大学生么。”
“哎呦,看我这脑子,忘了你被取消录取资格,当不了大学生啦。”
“就你现在的条件,只能找瞎眼,腿瘸,或者脑子不灵光的瓜女子,哈哈哈。”
王媒婆笑的嘴角能勾到天上。
我知道她是报复。
报复之前我拒绝她说媒的事。
一旁的村妇也大笑起来。
“石头娃,不会有好闺女嫁给你的,要不你把刘烂鞋娶回家。”
“烂鞋日子滋润着呢,未必看的上他。”
“连烂鞋都看不上的话,你就只有给瓜女子当上门女婿滴份咧。”
这几个村妇最爱搬弄是非嚼舌根。
我考上大学时,她们说最好听的话奉承我。
我上大学资格被取消录取时,她们说最难听的话嘲笑我。
“莫欺少年穷!”
我撂下话转身就走,村妇们的嘲讽更恶毒了。
“屁的莫欺少年穷,你怂要穷一辈子!”
“就算你想给瓜女子当上门女婿,人家都未必要你!”
“跟你死鬼老爹一样,早点死了重新投胎吧!”
回家后,我说王媒婆没在,随后哄爷爷早早睡下。
天擦黑后我开始准备。
各种工具塞进军绿色帆布挎包,随手拿起捅火炕用的铁钎子。
黑又沉的铁钎实际是小号撬棍。
我想这玩意能防身。
万一真跟挖盗洞那伙人撞上,拿撬棍也有反抗之力。
没想到下墓之后,这根撬棍帮了大忙。
晚上十点,我和崔浩在田里碰了头。
见之前盖的浮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我立马刨土打开盗洞。
当我准备进盗洞时,崔浩却拦了一下。
“哥,我个子小,在洞里更灵活,下去么问题咧你再下来。”
我迟疑的功夫,崔浩已经进了盗洞。
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做任何安全措施就下了盗洞。
往后的盗墓生涯中,我目睹及听说了很多安全措施不到位,导致横死墓中的事情。
片刻后,我看洞深处的油灯晃了三下,这是约定好的安全信号。
我把铁钎插在腰间,用嘴叼住油灯提手后蹲下。
双手撑在盗洞两旁地面把腿放进洞里。
双腿呈八字形,摸索着踩在脚踏上,慢慢下入盗洞深处。
阴冷凉风嗖嗖从身边吹过。
四周被黑暗笼罩,只有油灯照亮的丁点范围。
手撑在洞壁时,略微光滑坚实的质感,让我有些惊奇。
感觉洞被挖出来时,洞壁还经过夯打加固。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关中式盗洞的另一个玄机。
挖盗洞时对洞壁进行夯打,把挖出的土夯打进洞壁中。
既能加固洞壁减少散土工作量,也能避免深挖的盗洞发生塌方。
你没看错,就是防止盗洞发生塌方。
后来在宝鸡盗墓时,就碰到一对因盗洞塌方,把自己埋进去的父子。
下到洞底举起油灯,入目是宽阔的四方形空间。
这伙盗墓贼眼头挺准。
直接把盗洞打在墓室东南角,下来就置身于墓室之中。
“哥,我有点怕。”
崔浩声音发颤,举着油灯的手在抖。
目光更是直愣愣盯着不远处的棺材。
油灯的光线虽然昏暗,但依然能照清鲜红色的棺材。
血一般的鲜红,在昏黄光线照耀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
好似整具棺材都是被鲜血染红的一样。
呼!
一股阴风突然刮过。
油灯的火焰快速闪烁,变的明灭不定。
墓内也因此变的忽明忽暗起来。
光影闪烁间,仿佛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扑向我们。
那一瞬,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左手慌忙摸向腰间铁钎。
在左手握住铁钎的刹那,突然有东西向我袭来。
那东西先撞的我一个趔趄,紧跟着眼前一黑,我和崔浩手中的油灯同时熄灭。
糟糕!
碰见脏东西了?!
黑暗放大恐惧,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
豆大汗珠唰唰从额头冒出,哗哗的顺着脸颊滚落。
这时有东西攀上我的左臂。
两个干瘦如爪子的东西攥住我胳膊,尖锐爪尖扣破皮肤刺入肉中。
死亡恐惧涌上心头,我觉得八成要死在脏东西手上了。
可爷爷的病该怎么办?
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还没让他们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