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同乌云一样笼罩艾武装的脸。
她双手抱着章楠胳膊,
手指不自觉用力,指甲深深陷入章楠白嫩肌肤中。
我看的心疼。
想扳开艾武装的手,却被章楠瞪眼制止。
章楠小声安抚她情绪。
十多分钟后,逐渐平静下来。
“我四叔摘抄的黑水文,我只偷偷翻看过一次,所以记得也不是太准。”
“但那个字,真的很可能是黑水文。”
“不管你们在哪见到的那个字,都一定一定不要再去!”
“我们不去。”章楠说话时,目光却在看我。
我知道她是在对我说。
让我不要去。
温热暖流充满心房,被关心的感觉真好。
“嗯嗯嗯,打死都不去。”
“打不死也不去。”
章楠白了我一眼:“还说玩笑话,没点正形。”
“嘿嘿,我是活跃气氛。”
“艾姐好点了吧?”
艾武装彻底缓过来了。
想到自己哭花脸,立马羞涩的双手捂脸。
“哎呀!丑样子都被你们看到了!”
“我先回宿舍。”
艾武装慌张的小跑离去,章楠不大放心。
“我去看看她,你没事就先回吧。”
“记住刚才答应我的,绝对不能再去那个地方。”
“嗯,绝对不去!”
目送她俩走的没了影,我才回去找司机。
离开西北大,直奔咸阳塬上。
坐车回村的速度快多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村口。
村口满满当当都是人,甚至堵住了进村路。
孟建设头发弄的油光水滑,正站在石碾子上举起一摞钱。
“我,孟建设有钱了!”
“信用社批的贷款一万元!”
“砖厂明天开建,想来做工的欢迎报名!”
村民们都昂着头,目光紧紧盯着那摞钱。
一万元。
是他们没有见过的财富!
按那时的年收入,一万元是种地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所有人都呼吸沉重目光滚烫。
“建设娃有出息,太有出息咧!”
“去砖厂上工有多少工钱?”
“还问啥工钱,我先报个名!”
“我也报名!”
“跟着建设干大事,当万元户,报名!”
村民踊跃报名,各种吹捧话不要钱的往外送。
秀芳一家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觉得真钓到金龟婿了。
至于秀芳。
我看到她双手捧心盯着孟建设,眼中放出别样光彩。
她眼中的光彩,也曾对我绽放过。
但被取消大学录取资格后,就再没见过。
我双手紧握成拳。
说心里不恨是假的。
要不是孟家举报,我不会失去上大学资格。
要不是她家突然悔婚,爷爷不会被气到吐血。
这对臭味相投的狗男女凑在一起,让我恨的牙痒痒。
滴滴滴。
司机按了两下喇叭。
堵住路的人群,齐刷刷转头看了过来。
从未见过的嘎斯轿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呦,这是啥车?”
“看着比公社领导坐的212气派多了。”
“212算个屁,这进口车,市领导都不够格坐!”
眼看风头被抢,孟建设气的鼻子都歪了。
“不就是个车么,有啥好看的!”
“过两年我也弄个轿车坐坐!”
堵着路的人群缓缓后退,让开一条路。
嘎斯轿车慢悠悠开进村里。
这时孟经业带着村干部跑了过来。
他听到有轿车进村,以为是大领导路过,慌忙跑来疏散围观人群。
“都让开!”
“让开,别挡领导的路!”
挡路想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孟经业带着村干部站在路边,点头哈腰做讨好状。
车从他们身边开,我笑着看向窗外。
隔着车窗四目相对。
孟经业父子如遭雷击,全身僵硬的楞在原地。
“我,我眼花了?”
“车里坐的是石头娃?”
“这怎么可能!”
“爸,好像就是石头娃,这个狗怂日哈滴!咋可能坐轿车回来!”
秀芳一家也成了呆头鹅。
他们更不愿相信眼睛看到的。
“肯定不是石头娃!”
“他是犯罪分子的儿子,不被抓进去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坐轿车回村!”
“假的,都是假的,咱们肯定看错了!”
秀芳死死咬着下嘴唇。
因用力过猛,点点血珠从咬破的嘴唇中冒出。
或许最不想见到我好的人,就是她。
车在我家门口停下。
他们确定没有眼花,看到的人就是我!
“咋可能!这咋可能!”
“这是省里车牌,省里领导才能坐的嘎斯轿车!”
孟经业失魂落魄的嘀咕着,全没了村长威风。
我回到家里。
爷爷躺在床上没了精气神。
连下地的力气都没了。
“爷,我带你去省城看病。”
“还看啥啊,我就想看你娶媳妇。”
“媳妇肯定娶,你孙媳妇在省城呢,我带你去看。”
说话时,我脑子里浮现出章楠身影。
若能娶她,该多好。
似是孙媳妇三个字给了爷爷希望。
他竟硬撑着坐了起来,无神的双眼中也泛出些许光彩。
“去省城,我要看我孙媳妇!”
我背着爷爷出门。
正被孟经业讨好恭维的司机赶忙扔下烟。
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帮我把爷爷扶进车里。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是给省里领导开车的司机,说是官都没错!
当官的给我一个泥腿子献殷勤。
这唱的是倒反天罡?
“嘶!”
孟经业突然疼的倒吸口凉气。
才发现是烟头烧了手。
赶忙把烟头扔地上,抬脚狠狠踩灭。
紧跟着露出笑脸,对我道:“石头娃,你回来也不言传一声。”
“我正想去公社借辆车,送你爷去省城看病呢,没想到你就回来咧。”
“你这车,是从哪弄来滴?”
他拐弯抹角,想要打探车的来路。
我根本没搭理他,只顾着安顿爷爷在车里坐好。
秀芳父母也挤到了跟前。
忐忑的双手不断掐着衣角,看向我……哦不,看向我身后的嘎斯轿车时,眼中透出浓烈的畏惧和羡慕。
那是一种很矛盾的眼神。
既怕又想,或许是最准确的描述。
两人嘴巴开合了好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或许是没脸再开口了。
最后他们把秀芳推到我面前。
秀芳脸颊泛红,不知是害羞的,激动的,还是兴奋的。
她火辣的目光盯着轿车,眼中泛出别样光彩。
比刚才看孟建设时,更强烈更妖艳的光,贪婪的想要吞噬所有的光。
“石头哥,咱爷看病要人照顾……”
我压根没听她说什么。
只想送她四个字,没脸没皮。
孟建设气的鼻息重如牛,满怀仇恨的瞪着我
“石头娃!”
“别以为弄个车回来,就能抢走秀……啊!”
没等吼完,他就挨了个大嘴巴子。
孟经业扇完嘴巴子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孟家人把他拖走。
驼爷揣着手走来。
他脸色黯淡。
泛着乌青色的眼泡高高肿起,像几天没睡过好觉似的。
“石头娃,她又来了,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