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光尘摆了摆手。
“她并未背主。杀花不晚,是我给她的任务,那日当着我的面,若非我阻止,花不晚已经死在她剑下。”
“可是,她最后宁愿用自己性命,也要救花不晚……”
“因为,她也曾承诺过,做花不晚的护卫,那也是她的任务。如此左右为难,却宁死也要两全,可惜了。如今看来,我竟从未看清过她。”
“你那日与飞垣交手,觉得如何?”
“……他略胜一筹。”
那日交手数十招后,他就逐渐落入下风,后来见兰引身死,已没有机会杀死花不晚,只能寻了机会,抽身奔逃。
令光尘紧了紧披风,重新倒了一杯酒。
“蒹葭擅自给花不晚下毒,本该好好惩罚一番,不过念在她已尽责身死,便一笔勾销。宿雾,让人探探景安王府的动静。”
“是。”
轻抿一口小酒,令光尘低声自语。
“荒山郊野,诸多后手,她都能脱险。而今中毒,总觉得,花不晚这样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
靠墙的阴影处,传来动静,却是掌柜从暗道过来了。
小跑到令光尘面前,恭敬递上一封书信。
“东家,那位来信了。”
信纸展开,不过寥寥数语。
烛火递了过来,信纸在烛火中化为灰烬。
“不过是互为利用,这位殿下,还真是着急。宿雾,梅花珠钗那边,可寻到地方了?”
“当年郭潢以权谋私,藏银数百万两,这笔巨额财富,唯有他一人知道藏匿地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可这地点,还需花费些时日追踪。”
“我倒是不急,这事本也不过是帮他,只是现在,他是心急如焚了。”
掌柜站在一旁,不说不动。
作为千帆楼的老人,他知道很多内幕,也不知道很多内幕。
知道东家想让他知道的,绝对不会去过问自己不该知道的。
这就是他的分寸。
这个夜,很漫长。
照霄院。
漆黑的房间里,竹嬉坐在床边,抓着花不晚的手,正闭目专注运转内里。
花不晚睡得很好,呼吸均匀。
竹嬉的内力柔和轻缓,竟能减轻伤口的痛楚。
一炷香后,竹嬉收工,额头已满是汗水。
这样的做法,极为消耗精力。
确定没有异常后,竹嬉为花不晚掖了被角,悄然出了房门。
天明之时,一阵异常温暖舒服的感觉,缓缓流淌全身。
花不晚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到坐在床侧的萧昼,手正被他握着。
萧昼正闭着眼,专心运转内力,额角浸着细汗。
方才暖乎乎的感觉,就是从手上传输到全身的。
花不晚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这个盛世容颜的男人。
要是没有寿命的障碍,也没有萧长影身死的黑锅,就萧昼这张脸,她真的很愿意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家世好、长得好、性格也还算好,家境殷实,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婆母也从不插手提意见,府里都是自己说了算,这简直是神仙好日子啊!
可惜了。
花不晚无声叹息,另一只手拿了手帕朝萧昼脸上过去。
一会儿要杀我,一会儿又要救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事实上,我确实靠你颇多,也算欠了你的。
刚触及萧昼侧脸,手腕就被抓住了。
力气之大,仿佛要捏碎手骨了。
花不晚疼得龇牙,萧昼霍然睁眼,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仿佛一下更不好看了,一丝血线从嘴角溢出,在看到花不晚神色时,手上力道赶紧松了些。
运转内力梳理他人身体,本就是极精细的功夫,容不得丝毫打扰。
方才花不晚那一下,惊动了萧昼,差点没控制好内力。
幸好刚才是最后关头,萧昼以极端方式收回内力,就为了不伤到花不晚,可最终后果就是自己被反噬。
“萧昼!你怎么了?”
花不晚强撑着坐起身,这一动,肩膀的伤口立马叫嚣,花不晚疼得脸都皱在一起。
腰上立马扶上一只手,为她轻柔地撑住力量,让她坐了起来。
“伤口很深,你需要静养,别乱动。”
声音轻柔浅浅,似是没有过多的关心,只是一句常规的外交辞令,可花不晚还是小小暖心了一下。
这狗男人还知道关心人。
礼尚往来,我也该关心一下你。
花不晚抬手,拇指为他擦去嘴角的血线,又拿帕子给他仔细擦了擦汗。
从花不晚触及他唇角的刹那,萧昼整个人愣住了。
花不晚好像从没这么温柔对过他。
两人都没说话,距离亲近,此情此景,竟有种短暂的错觉,花不晚的动作,仿佛真的与他,是至亲夫妻一般。
“谢谢。”
花不晚轻轻吐出两个字,萧昼没反应。
花不晚将手帕塞给他,轻轻推了一下,萧昼才回过神。
“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这狗男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听一遍还不够?
“我说谢谢啊!不然我还能说什么?说我喜欢你?夫君,我们一起继续睡觉吧?”
萧昼脸唰一下红了,赶紧起身背过去,一只手僵直贴在身侧,另一只手前放不是,背在身后也不是。
不是吧,口花花两句而已,这么经不住的吗?这脸红的局促样,搞得像没谈过恋爱似的……
该不会真没谈过?
不对不对。
这狗男人长这么招摇,古代男人,二十二三的年纪,没成亲已经稀少了,要是没碰过女人,才是天下奇闻。
除非他是出家人。
大概率是装纯情,故意反撩我吧。
花不晚一脸看透的表情,勾唇一笑,小手绢挥挥,掐着嗓子,用这辈子从没发出过的嗲声招呼。
“夫君,你怎么了?怎么不看妾身?可是妾身哪里做错了?夫君,你回头看一眼呀……呜呜……妾身真是命苦,本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能夫妻携手,恩爱百岁,没成想却是日日独守空房,空虚寂寞冷……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明明知道,花不晚是做戏,是故意调戏撩、拨自己,可那哭声太真,所言也都是真,他还是心软了,侧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