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蓉又怀孕了,仍是乔娃的种,看肚皮的样子,少说也有五个月。开斗争会这天,婉蓉早早起来,将若盼托给英芝照看,一气跑到双龙镇,先一步赶到会场,斗争会场设在镇中的大操场上。操场附近是块荒地,生产队用作取十场,几年下来,成了一片注地,开大会或放电影时,站上万儿八千人不在话下,因而公社、大队或学校,不究召开啥集会,往往赶到这里。候有一顿饭工夫,参加斗争会的人们陆续赶到。听说是批斗四棵杨的高乔,方圆十里的人无不赶来瞧热闹,黑压压的挤满注地。会场上早、“打倒”等已贴好各式各样的标语,婉蓉识不出,但能辨出“地主”大字。
民兵们押着批斗对象走上高台。当乔娃上台时,人们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惊叹于他的高度。
主席台上坐满干部。三疯子,乔娃和几个陪斗的黑色帮分子手被反绑,跪在地上,十几个民兵拿着枪,站在他们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发现哪个跪得不好,或照屁股一脚,或照后背一枪托。
十几年来,三疯子这是第一次参加批斗会,显得很兴奋,东张西望,叽里咕噜,总也跪不好。连挨三脚和儿枪托,他依旧嘻嘻笑,依旧东张西望,依旧东扭西歪。踢他的民兵自觉无趣,由着他乱来。三疯子的嘴巴一刻也没闲住,疯疯癫癫,自说自话。只有乔娃明白,他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说给他听的。
乔娃的眼里滚出泪花。爹是对的。生活需要智慧,不需要是强。在这无道的地方逞强,只有自己吃亏。此时此刻,他唯一可做的是:顺向现实,不吃眼前亏。
听着爹的话,乔娃平静下来。乔娃直直地跪在三疯子旁边,睁起两只大眼,冷冷地望向土台下面黑压压一片仰视他的人群。看一会儿,娃扭头转向台上,见几个陪斗的地主无不耷拉脑袋,眼睛闭合,一副低头认罪的姿态。以前,他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没骨气。这阵儿,他开了:是的,他们都是聪明人!
尽管悟开了,但他的头依旧低不下。他的脖颈太硬,他的心志太盛,他无法低下头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说一句话,不做一个小动作,直直地跪在台上,平心静气地听凭他人的发落。他已放弃反抗,也不准备申辩,只希望眼前这场噩梦尽早结束!
宣传部长韦光正站起来,对准高音喇叭宣布斗争大会开始。大会进行三项内容,第一项,剃阴阳头,戴高帽子,第二项,揭批罪行,第三项,群众游
行。
韦光正宣布完毕,几个民兵手拿剪刀走到各人背后,将几个陪斗的头发尽皆剪成阴阳头。他们没剪三疯子,因为他的披肩白发和长胡子更有戏剧效果,剪去反倒可惜了。乔娃没反抗,昂着头。剪他的人个不够,只好搬个凳子,立在上面,将他的头发左边一半剪去,露出半拉子头皮。那人剪得很艺术,远看起来,乔娃的头就像是道观里的阴阳鱼图。
接着是戴高帽子。帽子被做成牛鬼蛇神的形状,为增加效果,他们将长长的蛇形帽子戴在乔娃头上。帽子巨长,像条长蛇,高一米七,面罗列一大堆罪名。民兵们为他戴好,拉他站起来。二米三的个头加上一米七的蛇帽,乔娃的高度达到四米,比其他人高出一倍还多,成为真正的“丈人”。全场人无不仰视他,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惊叹。乔娃没有怯场。乔娃的心态调和到极致,早已没有羞耻感,只是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无所畏惧地接应四面八方投向他的目
北。就在此时,乔娃的心头猛地一颤:下面一处显眼的地方,一个低矮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儿,挺着肚子。乔娃可以看到她眼里反射出来的泪光。
是婉蓉。
看到乔娃在注视她,婉蓉伸出袖子,轻轻抹去泪,睁大两眼,凝视
腔。
一人对视。
二人对视几分钟,乔娃的心粉碎了。乔娃高傲的头颅低垂下去,像另外几个黑五类一样低垂下去。
批斗会开完,大游丨行开始。人们敲锣打鼓,扭秧歌舞、高呼口号押着乔娃等牛鬼蛇神沿大街转一大圈,走向各个大队。乔娃身边围的人最多,挺皆肚子的婉蓉挤不到跟前,跟在后面跑。
婉蓉没有叫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喊,一遍又一遍:“乔哥--”乔娃的头一直垂着,心打着颤。
游完行,乔娃因故意伤害贫下中农、对抗无产阶级专一罪,被县革委判处有期徒刑四年,押往老北山林场,也就是老五去的地方,接受劳动改造。
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无所畏惧地接应四面八方投向他的目
光。就在此时,乔娃的心头猛地一颤:下面一处显眼的地方,一个低矮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儿,挺着肚子。乔娃可以看到她眼里反射出来的泪光。
是婉蓉。
看到乔娃在注视她,婉蓉伸出袖子,轻轻抹去泪,睁大两眼,凝视
他.
二人对视。
人对视几分钟,乔娃的心粉碎了。乔娃高傲的头颅低垂下去,像另外几个黑五类一样低垂下去。
批斗会开完,大游丨行开始。人们敲锣打鼓,扭秧歌舞、高呼口号押着乔娃等牛鬼蛇神沿大街转一大圈,走向各个大队。乔娃身边围的人最多,挺着肚子的婉蓉挤不到跟前,跟在后面跑。
婉蓉没有叫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喊,一遍又一遍:“乔哥--”
乔姓的头一直垂着,心打着颤。
游完行,乔娃因故意伤害贫下中农、对抗无产阶级专一罪,被县革委判处有期徒刑四年,押往老北山林场,也就是老五去的地方,接受劳动改造。
斗争会后没多久,白云天回来了,
一到家里,白云天就要抱娃子。雪梅扯住他,将他从上到下审查个遍。白云天被她看得发毛、叫道:“咦,你是没见过咋哩?这是看啥哩?”蹦几下,伸伸胳膊,“看看看、一根汗毛都没少!”
“没挨打?”雪梅有点不相信,仍在细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