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旱情

这阵儿,烟爷死了,阴没了,这个村子的脊梁骨折去一半,阴阳失调,咋能太平哩?风扬,你想想,没有阳,就没有阴,同样,没有阴,也就没有阳。村里没有烟爷坐镇,只有你发号施?,谁听?是的,你有权,可有权又有啥用?解放前那些年,伪官方有权,官方没权,后来呢,没权的把有权的打跑了,天下颠倒过来了!再说这权,在你看来,权是上级领导给的。可在大伙心里,权是老百姓给的!老百姓不认,你咋整都不中!法不责众,你总不能把大伙儿都枪崩吧!”

“你……甭说了!”风扬猛吸一口,又补一句,“事已至此,说这些有尿用?”

“有用!”青龙顺口应道,“你来寻我,就是不想把路走死。我跟你说这些,也是仍旧把你看作大哥!”

“唉!”风扬长叹一声,“你……说吧!

“说完了!”

“依你说,我该咋办?”

“学老白,心里想着大伙儿就中!

“我知道了!”风扬点点头,“烟爷的事儿,后悔也不中了。我想问问,烟爷临走时,说过啥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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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啥了?”

“烟爷说,他反对平坟不是对抗官方,而是挽救咱村子。三年之内,咱村子必遭大灾!”

“大灾?”风扬吃一惊,“啥灾?

“这是天机,烟爷不肯说!”

“那……他没说有啥破解?

“说了。烟爷念出四句话:,人云亦云是祸根,莫学墙头随风草,不可动土伐林术,黑白二爷侍奉好!’”风扬思忖有顷,抬头望向青龙:“啥意思?“

“烟爷让咱自己琢磨。我琢磨几天了,依旧不透彻。我寻思,人云亦云,就是学舌;墙头草,是跟风跑,不可动土,大体上说的是不能平坟:黑白二爷,必是黑龙爷和白龙爷。这是我胡乱揣摸的,待过几日,

我去问问宗先六爷,他学问大,解得透!”“知道了!”风扬缓缓站起身,朝回走几步,扭转身,一字一顿,“你告诉大伙儿,南岗上的坟,我不平了!”再次扭身,加快脚步走去。

风扬走有十几步,青龙叫道:“大哥,你站住!“

风扬浑身一颤,顿住步,再次扭头。青龙也站起来,赶上几步,站在他对面:“这坟还得平!

.”凤扬疑惑地盯住他看一会儿,“为啥?”“你…“为了大哥的面子!”青龙一字一顿,“水泼出去,就收不回来,话说出口,就不能不作数!”

凤扬越发愣证:“你究底是啥意思?”

“先平坟,让马上疯来检查。过上两个月,待这阵风儿吹过,我再通知大伙封起来,说清是你的意思,大伙儿也就心知肚明了!“

“老弟……”风扬百感交集,紧握青龙的手,两行泪水哗哗地流淌下来,落到冷冰冰的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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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风扬回到大队部,在果前一直坐到天明心里越来越亮堂。天刚放亮,风扬收拾好所需物什,再去四队牛屋,拉起青龙就走。

一人赶到南岗,走到老烟薰的新坟跟前。风扬跪在地上,摆上供品,点起冥纸,焚烧几刀,喃喃说道:“烟爷,我……万家风扬,您的不肖孙儿,给您磕头了!”双手撑地,缓缓磕下。

磕完头,风扬闭目默哀一会儿,缓缓起身,四顾形势。

这是老烟薰自选的安息地。南岗东起双龙河,西到黑水河,中间打个弯儿,远望上去,就如一张大弓,又如白龙爷伸出的一条胳膊,也就是龙爪。这条胳膊恰好在肘弯处被流经四棵杨村的无名水沟切出一道南北长约百丈的口子,宽处十几丈,窄处仅一丈多,两丨岸乱石耸立,个别地方就如刀劈斧削一般。

老烟薰的安息处不在岗顶,而在这道口子的最前沿,就像是从主岗上伸出来的一根龙指。龙指下面,就是水沟的入口处。水沟绕过这根龙指,急湍直下,奔人岗口,咆哮着汇入岗子背后的双龙河。

风扬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这道水沟上。凝视一会儿,风扬转向青龙,眉头拧起:“烟爷为啥选在这地方?”“烟爷说了,万一出个啥事儿,他好照应!”青龙应道,“看这样子,烟爷说的那宗大事儿,跟沟有关?”“我想是的。

“你说说看,会是啥事儿?

“我琢过,咋也琢磨不透。这沟能有啥事儿?烟爷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说啥事儿不点明,弄得玄奥,让人着恼!”风扬又看一会儿,实在看不出啥名堂,与青龙下山去了。

四棵杨人各将自家的坟头平过,风扬汇报给马上疯。马上疯亲来査验,见岗上真的不见一个坟头,就为四棵杨颁发一面移风易俗先进单位的锦旗。风扬没有挂,顺手塞进最下面的抽屉里。

一交腊月,平坟的风头过了。不知是谁起头,四棵杨人陆续起坟,及至年底,除个别野坟之外,座座坟头重又耸立在灌木翠柏之间,被又一场大雪覆盖。

轰轰烈烈的平坟运动犹如岗上一阵擦顶而过的大风,吹过也就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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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平坟事件之后,四棵杨人发现,风扬变了。风扬似是变成另一个人,再不显摆领导架子,再不板面孔。无论是大户小户,老人娃子,见谁都要停下来,呵呵笑着打招呼。不是谁求他办事,只要在理,他都-概应允。

风扬在四棵杨人心目中的地位渐渐回升,说长道短的人也渐渐少

过完春节,谷地再闹春旱,自正月初最后一场大雪化去,直到四月

底麦穗泛黄,双龙河谷滴水未落,小水沟完全断流。这阵儿正值小麦拔节、上浆,最需要水分,而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饱受折磨。还有春天播下的种子,苗儿出得齐整,长得却是艰难。

见河坡地的庄稼苗儿也蜷起叶子,几个队长急了,组织社员抗早保苗。四棵杨人全体动员,不分男女老少,或端或抬或挑,或接长龙传递,不分昼夜地从双龙河底朝河坡上提水浇地。

然而,面对日重一日的旱情,这点儿水无疑是杯水车薪,几乎派不上用场。夏收时,麦子减产六成,早苞谷基本绝收

凤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闷头苦思解除旱情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