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做最后一次

“你看你,明明不善针线,还偏要做!就是任性!”陆钰皱着眉看着一旁的针线,声色淡淡,听不出喜乐。

“快入冬了,我赶着为夫君做件大袄!”

洛云锦低着头针扎开,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苍白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何必勉强?”陆钰无奈摇头:“以后还是让绣娘做吧!”

何必勉强?!

她舔着脸,刚进府时,她受着绣娘的不屑和刁难,一双手不知扎了多少下,硬是啃下女红这块硬骨头,坚持亲手为他做每一身衣裳。

就算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总归是不同。

“我做的不如绣娘?”

洛书锦强忍泪眼,声音有些哑,倒是让人听着有些娇气的味道。

“你喜欢就好!”

陆钰语气软了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便为夫君做最后一次!”

洛书锦抱着衣袍,固执地再次穿针引线。

“都依你!”

她一向乖巧,往常总是要扑过来,搂着他不放。

今日,她仿佛没有听见,连脸都没有抬。

陆钰默默坐在八仙桌上喝着茶,二人久久无言。

“到时辰了,别让长辈们久等!”

陆钰放手中茶杯起身。

应该是别让白紫久等吧!呵!

洛书锦心里嗤笑,却还是一脸乖巧。

也罢,不过就是一杯茶罢了。

她要是不去全了这个礼数,怕是不行了。

她心叹了口气。

“白夫人和咱们大爷终成眷侣,真是太不容易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老夫人多欢喜,想来,不久咱们就府上就要添丁了!”

“可是,白夫人毕竟嫁过人的……”

“白夫人也是个苦命的!”

“嘘嘘嘘,小声点!”

洛书锦恍若未闻,这样的话倒也不假。

“要不是被人用不耻的手段截胡,白紫早就嫁给我大哥了!这不就报应来了,她自己生不出,害的大哥而立之年,还无嫡子!”

“大喜的日子,不说晦气的事情!想必很快就能传来喜讯。”

“虽为平妻,但还是委屈了白紫。”

“能嫁给夫君,紫儿吃再多苦也值得,紫儿不委屈。”

福寿阁里热闹非凡,意识到来人,才瞬间安静。

“钰儿,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让我们这些老的小的都等着你们!”

齐老夫人眼神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刮在洛书锦身上。

“母亲,是儿子的不是!”陆钰弯身作答。

“哼,好在紫儿大度,不然闹出去又是一笔谈资!你啊你啊!”

齐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是媳妇的错,让妹妹等久了!”

洛书锦低头附和。

“姐姐怕是昨夜累着了!紫儿没事!”白紫起身,亲昵的上来扶着洛书锦的胳膊。

洛书锦退了一步避开,心笑,这是在怪她昨夜拦人,还是在炫耀她昨夜春风得意?

“妹妹昨夜不累?”洛书锦淡淡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齐老夫人脸色沉了沉,“好歹是我陆家主母,怎么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洛书锦抿着唇抬头,不自觉望向陆钰。

陆钰面色淡淡也望向这边。

她在期待什么?这么些年不都已经习惯了吗?

洛书锦自嘲地笑了笑,悠悠开口。

“妹妹成婚,两手空空进门,倒是我,忙前忙后,好在妹妹是知道好歹的,感念我的辛苦!”

“让姐姐受累了!”

白紫没想到,洛书锦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她。

她眼神闪烁,掩着脸上的不自然,眼睛瞟向旁边的陆钰。

见陆钰款款而坐,端着茶优雅喝着,丝毫没有看她。

白紫小脸一白,竭力忍着心中酸涩,轻咬唇瓣举起茶杯。

“是紫儿失言!姐姐,喝茶!”

白紫是平妻,无需跪礼,只见她恭敬站起身。

洛书锦端庄一笑,接过茶水,缓缓喝下。

陆钰开口要娶,她便亲手操持一切,就连他们今天身上穿的敬茶礼服也是她亲自定制。

白紫一身红装,更是衬得风情万种,与陆钰坐在一起,恍如一对璧人。

“哼,你要是不想操持,倒是交接给紫儿!今后便好好歇着!”齐老妇人冷脸,丝毫不想再给面子。

反了天了,今日要不好好立个规矩,以后陆府还有宁日,真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洛书锦脸色更白了几分,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

如今的她,

早就输了。

当噩梦成为现实,竟是如此难以接受。

以前种种,她权可当作看不见。

可今后,日日如此,她要亲眼看着,他们如何情意款款,其乐融融。

她坚守的一切瞬间如同幻影。

她如坐针毡,想要找借口落荒而逃。

可她处处忍让,却还要被欺被辱?

不,她不能!

“母亲就是偏心,白紫妹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费吹灰之力,便俘获陆家上下的心。”

“我自问嫁入陆家,对陆家当牛做马,豁出命生下大姑娘,若不是我,此时老夫人您怕是早已立在祠堂供着,到头来,全然是我的不是!”

洛书锦轻笑地将茶放下,站起身毫不客气。

“锦儿!”

“嫂子!”

耳旁传来陆钰的声音,洛书锦恍若未闻,她转向旁边站着的女子。

“还有你,陆晶,我养你长大,长嫂如母,你不知感恩图报,却处处帮着外人诋毁于我,我忍你护你,你却觉得理所当然!”

“你,放肆!”

齐老妇人脸色阴沉的吓人,激动地拍桌,众人也跟着变了脸色。

“我要把中馈交出去,有人敢接吗?若是有,便来寻我。”

“姐姐,你别生气了,老夫人她只是随口说说,要真这么做,岂不是给别人弹劾老爷宠妾灭妻的机会?”

“我累了,不奉陪了!”

洛书锦看了眼锦心,不顾众人惊愕,冷着脸出了福寿阁。

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再次踏足于马厩旁,恍如隔世。

红月陪着她在陆府一呆就是十年。

她翻身上马,红月带着她稳稳地出府,在城郊飞奔,恍若回到少时,那喧闹的赛马场。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息,轻风拂过脸颊,细细痒痒。

“驾!”

她大喝一声,仿佛世界静止,天地仅她一人。

撞破南墙,终是要找到归家的路。

罢了,就放过他吧!

也放过她自己!

人生何处不相逢,再相逢时不识君。

忽然前方一顶轿子声势浩大,速度极快地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