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奶奶挤不进校门,她只能跪在地上磕头,求着诡警帮忙,但他已经去过那儿了,那里四十六具尸体整整齐齐,无人生还。
他该怎么回复?他能帮这些家长做些什么?
他说不出话来,可他是诡警,他也不能流泪,于是那张年轻的脸扭曲得比苦瓜还难看。
曾有人问过,
为什么召唤师不便出现于台前?很多人回答过这个问题,直到一个回答脱颖而出,这个问题仿佛就有了定论。
那人说,从第一个召唤师出现至今不过百余年,从第一只诡异被发现不足八十年,自第一次鬼域入侵算起,到今天仅仅二十年,一切都太快了!
民众的思维还未转变,社会的规则仍待调整,危机却就在眼前。
妖兽围城,诡域入侵,天灾降临,种种灾难层出不穷,召唤师是这宛如末世里的唯一生路,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除开那些灵力天赋高的召唤师,还有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民众无法成为正式的召唤师,
他们不明敌情,
在他们眼里国家的召唤师就应该如同和平年代的军事实力一样,举世无敌。
国家政府会挡下一切,只需官方出面,一切困难都会被解决。
然而召唤师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世界各国都必须从零开始,去一点点地积累知识,去填充一个与科学完全背道而驰的体系,
就目前而言,召唤师们完不成民众的预期,他们无法提前发现鬼域,更无法及时保护鬼域里的普通人,
所以在公众视野眼中,他们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灾难,死亡与牺牲。
民众太过悲伤了,他们失去了亲人,朋友,他们往往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到负责救援的召唤师身上,责怪他们为什么救不下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训练不努力。
可这真的不是训练努力与否就能改变的事情,愤怒除了折射自己的无能外再无他用,民众的生命无法得到保障,而召唤师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悲哀,
诡警中的应急部队由初级召唤师乃至中级召唤师组成,驻守于各城镇之中随时应对突发
情况,而他们正常情况下消减一次鬼域的阵亡率是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百。
换算一下,培养一个见习召唤师所需的资源大致等同于培养和平时代的一个飞行员,一个高级召唤则等同于一位具备独立科研能力的杰出教授,至于那些人类传奇,仍没有自主培养成功的案例。
一个有天赋的召唤师太珍惜了,能够成长起来的召唤师更是如此!
他们在召灵后期以前几乎没有抵抗砂人规律的能力,可他们必须挡在民众身前,面对各类鬼物,
但凡属于诡异事件就至少存在召灵中期的伥鬼,鬼域入侵更是必须直面融灵大鬼,而天灾降临更是曾经打空了江南省的召唤师高层战力,那里时至今日仍被唤作人间鬼蜮。
如此情况,如此艰难,他们仍旧无法得到民众的理解,因为那条恐怖会增长诡异的特性,因为这几乎没有希望的事实,守护家园的英雄迎接不来乡亲的祝贺,他们会被反复质疑,
“为什么你们占用了那么多资源,却发挥不出作用?”
“为什么你解决不掉诡异?”
以及,
“为什么我儿子这么久没打电话给我了?他好像是你们队伍里的。”
召唤师们闻言都在流泪……
时代需要英雄站出来,但前提是英雄可以真正的力挽狂澜,
否则,在这已经注定是一个流血与牺牲的绝望时代里,不如粉饰出最后的和平,让一切都在静默中交接。
这些是每一位诡警上的第一课,这位年轻的诡警继而想起了那位考官对他说的话,
若前路黯淡无光,为世人所鄙,你是否仍愿缄默前行?
他没有丝毫迟疑地答道,他愿意。
但现在,他愿意吗?当然愿意,可他却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那些家长见到自己孩子四散的残躯,害怕他们苦苦寻找,却辨认不出,害怕那些愤怒的家长里有那么一个两个是他曾经的同学,是他的亲朋好友。
他张口欲言,却寻不出合适的话语。
死者为大!
*
*
*
生者还须努力!
医院炫目的灯光照彻着,剔除病患伤口处的每一分阴影。
杨娜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的腿部因为长期站立加上过度的惊吓形成了肿
胀和静脉曲张,为了防止有意外的发生,她也被带进了手术室,
她睁开眼,扭头向附近看去,一位位身披白大褂的医生舞动着手术刀,来往的护士急匆匆来回走动,这些场景都有些晃眼。
她这是,到了医院?
由于身旁没有医护看管,她不顾身上的酸楚和苦痛,径直坐起,但在她旁边,一个全身上下都插满了导管的俊秀年轻人却拦下了她,
“受了伤,就安静躺躺养会儿吧。”
那人的声音非常沙哑,浑身上下除了导管还缠满了绷带,但只透过那双金色的瞳仁,杨娜就记得她绝对在不久前就见过他,
她心中有些疑惑,本想开口询问,可那人却又走开,看着他步履蹒跚的模样,她在心中不由暗暗说道,你受的伤这么重,不也到处乱跑吗?
年轻人却仿佛听到了这句话,摇摇头,又继续向前。
周边的人都在忙碌之中,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下意识就忽视了眼前这个显然重伤的病患。
他再坐下,聆听这掌管凡人生死之地千百生灵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