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海笑了笑,“你也不弱,这局布得处处可见杀机。”
沈晏也不急,抿了一口茶,落下了白子。
两人落子速度都极快,仿若不用思考一般。
数子之后,沈晏又落下一子,方才被萧静海化开的杀机又重新开始凝聚。
“这局棋,萧兄要赢只怕不易。”
萧静海落下了一子,淡淡的道:“勉力一试,总比束手就擒的好。”
“只是一试,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静海手顿了一下,“提子入棋局中行,执子在我,胜败还要看天意。”
沈晏微微一笑,没有再接话,只是将目光放在棋盘之上。
两人你来我往数子,沈晏再次落子,白子将黑子围住,形成绞杀之势。
萧静海开口,“行简下棋,一步看十步,我输了。”
沈晏摇头,从萧静海那取了黑子一枚,落了子,“下在这里如何?”
萧静海看了几息,忽地笑道:“甚妙!”
沈晏下的这一子,虽然不能说是峰回路转,可也博得了一线生机。
可萧静海却推开了棋子,看向懿姝:“明珠,行简棋艺高超,我也无能为力了。”
沈晏慢慢收了棋子,“三局已毕,殿下可要愿赌服输。”
懿姝有些不甘心,尤其是看到沈晏眼中的笑意时。
白了沈晏一眼,她将目光转向萧静海,“萧兄前来,可是有事?”
萧静海默了一下,随后叹气,“是,我心有烦忧,不知行简可否为我解惑。”
沈晏神色不惊,淡声道:“萧兄请直说。”
萧静海见他这样淡定的模样,似是早已猜他会来,当下也不隐藏,直接说道:“萧家现在看起来鲜花着紧,但实际上危机四伏,归根结底只有两字:军权。这就是让我心忧的地方。”
沈晏淡道:“陛下收回军权,才能使帝位稳固、朝堂稳固、国家安稳。在收回的过程之中,势必会有新旧势力的更迭。”
萧静海叹了口气,“我萧家从不留恋权利,可也怕最后落得走狗烹的下场。”
沈晏坦言道:“萧大将军和萧兄或许不留恋这权利,但你们其他族人未必会如此想。”
萧静海静默无语,因为沈晏说的一针见血。
萧恒君任大将军,被封为定国公,家族兴旺,人一多,人心就纷杂了。
沈晏淡淡的道:“当年公主手握平阳大行台二十万大军的军权,可也于五年前卸甲,萧将军以为公主现在如何?”
萧静海看向懿姝:“殿下是公主,与陛下骨肉至亲,尚且过得不如意,更不用说我们了。”
“公主之所以能平安,却不是因为骨肉至亲,而是因为她五年前甘愿卸甲,五年里也不同官员亲贵有所接触的原因。”
沈晏将棋盘收好放置,为萧静海倒了一杯水,“殿下可以这般,但是定国公府做不到。”
萧静海:“是,这军权就是烫手的山芋,交兵权,会被人吞得渣都不剩,不交兵权迟早会被清算。骑虎难下。就如这棋局,萧家已穷途末路。”
沈晏道:“未必。”
萧静海抬手行礼,“愿沈大人不吝赐教。”
沈晏坦然受了这一礼,“在我看来,太平盛世就是国家安定,外无强敌。在下想问萧兄,我大郑现在可是太平盛世?”
萧静海怔了一下,沈晏这个问题极为敏感。
回答是,就意味着沈晏不会再同他谈什么,回答不是,这就是大逆不道之话,被有心人利用,甚至可以直接让家族遭到清洗。
所以,沈晏是在逼他,也是在试探他是否能结盟。
他初入京时,姑姑萧贵妃就对他说,明珠她已经送出去了,因为懿姝身边有个谋士,沈晏。
萧贵妃对沈晏的评价极高。
那日在月牙别院宴请,其实就是为了见一见这沈晏。
可那日,他并没有看出这沈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今日才来拜访。
从棋局,到现在的交谈,他可以确定沈晏是个人才。
可是否值得他拿家族去冒险,他不能确定……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可看沈晏却悠闲地喝着茶,神情中无一丝焦急之色,似是浑不在意一般从容。
良久,萧静海沉声道:“非我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存亡,还请谅解。”
沈晏淡淡地说:“萧兄刚才一句,提子如棋局中行,我只道萧兄已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现在看来并不是。”
“萧兄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是对我与公主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心有疑虑,对否?
萧静海定定的看向沈晏,这个人眸色深深,根本辩不出分毫的情绪。
他此刻再觉此人的厉害,竟能看破他心中所想,且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让人抓不到一丝破绽。
萧静海坦然道:“是!行简可否告知?”
沈晏缓缓出声:“不能!”
萧静海哑然,“你这……”
沈晏淡淡抛出一句话,“不急于一时,萧兄可以慢慢去想。”
萧静海喟叹一声,“那我下次再来拜访。”
见萧静海离开,懿姝忍不住说:“你这也太霸道了一些,你什么都没有说,就要先把别人拉入局。”
沈晏有点不高兴了,“臣为殿下筹谋,怎么反而殿下站在别人那边拆自己的台?”
懿姝瞥了沈晏一眼,“你哪来的火气?你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可一句话没说,拆你什么台了?”
沈晏眉头挑起,并不打算放过懿姝刚才说的那句话,“那殿下那句责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臣告诉萧静海,我们是要和陛下、韦家对着干?”
懿姝一时语结,心里生气内疚,“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沈晏静默不言,眼睛里却是暗沉沉的。
懿姝看着他的这个神情,犹豫了下,“你生气了?”
沈晏眼皮抬了抬,神情却不变,“能看出来我生气,殿下也算有进步了。”
“那你为什么生气?”
沈晏又不说话了,像是被气狠了一样,瞪了懿姝一眼,又不想与她计较,狠狠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