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会乱?
懿姝正在思索萧静海的话,在前世,根本就没有武安君被劫持一事,甚至到她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武安君竟然未死。
武安君手下奇人异士之多,她是略有所闻的。
只是武安君已经被囚了十多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能掀起多大风浪?
可她也知道萧静海的话绝不是随意说说而已。
“若要防备完善,只怕司隶处的人手是不够的。”萧静海沉声说。
武成帝让他和懿姝共同去查这件事,又无另外指派,显然是想用司隶处的人手去查。他这一次回京带回的亲兵皆在城外,无旨是不能入城的,能用的也只有严华堂。
懿姝抬眼看向萧静海,却没有出声。
现在司隶处的官员已被清完,武成帝让懿姝选举官员,意思也是要从公主府去挑选。
人员名单,懿姝还未呈上。
她明白萧静海的意思,是要多调用她公主府的人。
可经过曲储的事,懿姝沉默了。
她现在内心极为矛盾。
她想自己去报私仇,可又面临着更多的问题。
公主府的人如何安置,还有——沈晏。
沈晏已被她牵连成了孤臣,他以后的路如果没有公主府做后盾,会怎么样?
懿姝心更沉了,她要负了全心全意帮她的沈晏吗?
她的脑子里乱做一团,心里的挣扎痛苦和对未来的茫然,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又哪里是一苇可航的?
懿姝陷入沉默,萧静海也没有催,而是侧头静静地蹙眉看着她。
他不懂她眼中的惊惧巨额沉郁从何而来,迟疑了片刻,他问道:“你怎么了?”
懿姝抬眼看向萧静海那双郁柔中带着忧色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让我好好想想吧。”
萧静海微微叹息一声,“若有烦心的事,也可以说与我听。”
懿姝怔怔地看着这个人,眉眼从容,冷静沉稳,是可以信任的人,可她不想倾诉,哪怕胸腔内已经绞痛无比。
半晌,懿姝摇了摇头,“走吧,让我好好想想。”
萧静海无言,默默跟上了懿姝的脚步。他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懿姝这样的人,若不愿意说……再问也是无用。
两人安静的在暮色中前行。
懿姝心渐生苍凉,她只觉这偌大的皇宫,宛若一头贪婪森然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红口白牙地等着吞噬它的祭品。
只要身处朝堂,恐怕无人能够躲开,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令她不寒而栗。
她能报仇吗?她又能护得住她想护的人吗?
一路无言的她回到了公主府,身体的伤和失血让她身体困倦不已,可痛苦的情绪却在她体内叫嚣……
周一航已经清醒了,气息微弱,却红着眼眶不肯休息。
他知道曲储死了,知道沈晏现在仍在昏迷,没有脱离危险。
直到懿姝这一天为了替他们报仇,只身灭了血鼎门,杀了刺客,还被朝臣弹劾,受罚跪于宫门之前……
失去战友之痛,未保护好沈晏失责,还有被护着的感动,让他执意要等懿姝回府。
他相信,他的将军,他的公主,回府后最先做的事一定是来看他们。
懿姝来了,眉眼黯然,“你该休息的。”
周一航眼眶热了热,将心中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一说出。
“殿下,我们是在都城,不是在军营。为我们出一时之气,会惹来麻烦的。”
“殿下忍一忍,等有机会我们再报仇!”
“朝堂那些孙子,阴谋诡计多的狠,不能急的。”
“我没有护住沈大人……不然,殿下也不会受罚,他一定有办法的。”
“殿下别为曲储和我伤心,士为知己者死,我们的命早已是殿下的了。”
……
懿姝只觉从头到脚,从五脏到六腑都疲惫到了极点,心痛到了极点。
她看着周一航在重伤之际仍然在宽慰她,劝解她,更是恼恨起自己。
她无法面对那拳拳之心,殷殷之情的双眼,仓皇逃离。
去看了她现在最不敢面对的沈晏。
沈晏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胸口微微地在起伏,仿佛只是睡着了。
汪直一直在照看沈晏,连续一日不停的救治。
他一直不敢松懈,能想的办法,能喂下的天材地宝,全都不要钱的向沈晏撒去。
他知道这个人对他家公主的重要性。
他见懿姝来了,带着一身的萧索气息,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沈大人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只是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殿下可放心。”
他说完后就收了药箱离开,将这里留给了懿姝。
他想懿姝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沈晏说。
懿姝慢慢坐到了沈晏的床榻前,这时才恍然意识到刚才汪直说的话。
他说这个人没有危险了……
说不出的欢喜在她重重郁结的心中破土而生。
幸好……
他还活着……
懿姝忍不住落泪,看着昏睡的沈晏半晌,终于吻上了对方的唇角。
“沈晏,你醒醒。”
“醒醒……”
所有的难过破胸而出,化为了低声的呜咽,壁垒被打破,再强悍的身体,也难以支撑。
“殿下哭完了给我笑笑行吗?”
是沈晏的声音,懿姝猛地抬头。
烛火之下,她能清楚地看见沈晏那一双清湛的眼睛中晕柔一片,里面有完完整整的一个她。
“沈晏……”
懿姝颤声喊出他的名字。
“嗯,臣在……”
懿姝眸光都快颤到破碎,可脸色却苍白的紧紧盯着沈晏,嘴唇紧紧抿着,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沈晏说,也想听沈晏怎么说。
可她却又隐隐害怕着……
沈晏微微蹙眉,冰凉的手指落在了懿姝的脸上,“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