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夫人见懿姝点头,自己又被人牢牢拖着,心里彻底慌了起来!
京兆府的大人派人来同她夫君说的时候,她就在一旁,上面的人允了办好这事就给她夫君调职,事关事业和前程,她当场就动了心。
他们现在管的地方是京都里比较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可捞,若是能调换到商铺,那每年的油水就可翻上数番。
但她到底是妇人,也害怕万一出了事,要是进了司隶处,名声就毁了。
最后还是他夫君拍了板,说只要他们做的隐蔽,没有什么人证,就算事情败露,司隶处的那群正人君子也不会对她用刑,只会逼问。
在银财的引诱下,她才咬牙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
里长夫人心中又煎熬,又害怕。
她怕将事情捅出来后,她一家就得罪了上司,全家都没好结果,但是又害怕真的被打死在这里。
一颗心煎熬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沈晏看着满面怒容的懿姝,“殿下,这样审出来的话无法作为证据。”
田如晦也跟着劝,“公主,如果真将人打死了,会有人参公主动用私刑的。”
懿姝闭上眼,她承认沈晏和田如晦说的话是对的,可她真的心口憋闷。
明明有律法,却无法治罪!
明明知道真相,却无法为死者鸣冤!
沈晏说道:“殿下,交给臣,臣有办法让她说出真话。”
懿姝睁开眼,看向沈晏,“你要有办法,就交给你。”
田如晦见状,急忙走了出去,对鞭子正要挥下的舒悦说道:“姑娘先停手,公主让先将人带进来。”
吓得脸色发白的里长夫人见不用动刑,这才神色缓了下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舒悦将鞭子收起,将人拧了进房。
沈晏淡淡地说,“舒悦去里长家走一趟,就说他夫人精明能干,公主要用她去办差。他问你其他的你不要搭他,就只说出远门,什么时候差事办完了,什么时候回去。”
田如晦跟着沈晏已有数年,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这是要攻其心理。
他当即将火再拱了一把,说道:“这要是走个一年半载还好说,要是走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就不妥了。”
沈晏说道:“哪里不妥?”
田如晦说:“我听说里长在外有个外室,这走时间长了,里长要是将人接回去,不是破坏人家关系吗?再者,这出远门,难免会发生些意外,这要是出了事,里长不就可以直接将外室扶正了吗?”
沈晏冷冷扫了里长夫人一眼,冷声道:“里长夫人应该没这样的担忧吧?”
里长夫人脸色开始泛白,她的夫君在外确实养了个外室,是个孀妇,同她夫君青梅竹马,因为这个他们夫妻两人没少吵架。
为了他们家的以后,她死也不能说。
可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不就便宜了外面的妖精?到时候她进了门,那还不得苛待她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不甘了!
如果公主就是不放她,她那夫君肯定会天天去找那个孀妇,凭什么她受苦,那孀妇享福?
沈晏见她神情,就知她动摇了,可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当下说道:“舒悦将人先带下去,等候红烛吩咐。”
里长夫人一下就急了,可她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就这样不甘不愿地被拉了下去。
田如晦看向沈晏,迟疑了下说,“那这个案子还审吗?”
沈晏眸色深了深,“如晦,孙玄昭现在动不了。”
田如晦一怔,“是上面的意思?”
见沈晏点了点头,田如晦沉默了下来,良久他说,“沈大人,我心里难受。”
他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沈晏没有回应他这话,而是直直看向他。
今日田如晦将里正夫人带来是多余的,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而且以田如晦的聪明,不会猜不出孙玄昭不能审了。
他在等田如晦自己说出真实的意图。
田如晦忽地向懿姝跪了下来,“臣求公主,帮臣谋一份外放的差事,做个郡守就行,再偏远的地区,臣都愿意去。”
懿姝讶然,“你为何要外放?”
田如晦说道:“臣想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这朝堂太黑暗了,什么都审不了,什么都动不了。”
懿姝也是这种感觉,可对着田如晦,她不知说什么好。
沈晏看了眼田如晦,挣扎起身,懿姝见状,连忙上前,“你又乱动什么?”
沈晏说道:“趴累了,我站一站。”
田如晦也起身去扶沈晏,沈晏就着他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挪到窗边,扶着桌子站立住,“外放做一郡之守,确实能让你历练历练,也能满足你的心愿。”
他顿了一下,看向田如晦,“只要你甘心!”
田如晦喉咙间哽了一下,然后一下就爆发出来,“我不甘心,可我没有方向,我觉得这个朝堂荒唐,太荒唐了!不该是这样的!”
“不问是非,只看身份!只看关系!只看利害!”
他越说越愤怒,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们哪里关心过老百姓的死活?老板姓命苦,难道就是天注定的?那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不是去寺庙多拜拜,然后期望自己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到最后,田如晦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哭出了一种深深地无能为力。
懿姝眼眶也热了,手里握着的那两枚鸡蛋顿觉烫手无比。
沈晏拍了拍田如晦的肩膀,“古往今来,那些为百姓谋福祉的名臣,在史书上不过是寥寥数笔,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奋斗的一生。”
“想要做忠臣,就要比奸臣更奸。要想解决问题,就要从源头开始,不然也只是杯水车薪,茫然挣扎而已。”
“路要你自己走,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懿姝将手中的一枚鸡蛋放到了田如晦的手中,“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田如晦握着那枚鸡蛋,看了好一会才说:“有明君,才会有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