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翠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六皇子陆子安的手里。
就像沈轻眉不会想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红翠竟然会失败。
次日清晨,禁军巡视皇宫,发现东宫门户大开,院中还有一个隆起的人形雪堆。
这些禁军全都是嗅觉敏锐的高手,他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情况有变,于是赶忙派人围住东宫,并将忙于国事,彻夜未眠的陆九州请到了这里。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统治着偌大的国家,并在周边占据着霸主地位的陆九州,彻夜不眠,处理国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
原本他已经准备回宫休息,养精蓄锐。
可在得到东宫出现差错的消息之后,他却又马不停蹄赶至此处,只为确定陆子安的安危。
皇长子陆兆勋的惨死如今仍旧历历在目。
陆九州不能容许被自己寄予厚望,已经被册封为亲王的六皇子陆子安再出意外,这是他的底线!
陆九州急匆匆赶至东宫,却见院内此时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的唱喏传出,院中众人纷纷退至左右两侧。
禁军统领陆玉舒面容沉凝,上前说道:“回禀陛下,亲王无碍!”
得到了这个确切的答复,陆九州才算放下心来。
红翠的尸体已经被禁军从雪中挖出,此时她还保持着身体后倾,面目狰狞的姿态。
陆九州见状,双眸不禁微微眯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据末将调查,此女名为红翠,是熹贵妃沈轻眉的侍女,昨夜子时前后,红翠潜入东宫,先是在亲王的寝殿内吹了迷烟,随后意图暗杀亲王!”
“那她怎么会横尸在地?”
“应该是亲王的贴身婢女嘉禾救驾在先,这才保住亲王一条性命,我们赶到的时候,婢女嘉禾还在亲王床边昏睡不醒,而她手里握着的那把带血的金簪,便是杀死红翠的唯一凶器!”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夸赞陆子安的心思缜密了。
这偌大的东宫就只有他和嘉禾两个人,如果不将反杀刺客的这份功劳让给嘉禾,那他还是要被当成邪祟。
只是陆子安对此实在是颇有微词,这个蠢女人每天不是睡觉就是配合沈轻眉给自己使坏。
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坑也被她坑死了!
听到陆玉舒的这番叙述,陆九州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应该好好褒奖一下嘉禾……”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熹贵妃沈轻眉突然跌跌撞撞跑进了东宫。
她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全然不复往日里的雍容华贵,转而一副怒气冲冲,母老虎的模样:“刺杀六殿下的凶手抓到了吗?嘉禾那个贱婢在哪,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沈轻眉身后跟着一群婢女,太监,手中拿着狐皮大氅追在后方。
禁军们见状纷纷上前,将他们围堵在宫门之外:“陛下在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听到此言的沈轻眉,如梦初醒般的抬头望向陆九州:“陛下,您也在!”
“嗯,爱妃的消息真是灵通啊,是不是来认领你春和宫的婢女了?”
沈轻眉闻言,骤然瞪大了眼睛:“陛下,您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妄图刺杀子安的就是你宫中的婢女红翠,你还问朕说的是什么话?”
面对陆九州这咄咄逼人的态势,沈轻眉脸色一白,骤然跪倒:“陛下,您是在怀疑臣妾想要刺杀六皇子?”
“要不然呢?朕不该怀疑你吗?”
“该,该怀疑!”
沈轻眉衣着单薄的跪在雪地里,双眼泛红,指着一旁红翠的尸体说道:“后宫的规矩,臣妾再了解不过,每日子时过后,禁军离宫,换防成为宫中的太监巡视往来,臣妾要是想要刺杀六皇子,为何不从宫外买凶,而非要派遣自己的丫鬟?难道我是故意为了被您发现的吗!”
“难道这不是因为宫中戒备森严,你无从下手吗?”
“朕册立子安为亲王,忽略了承乾,你因此心生不满,故而派遣婢女刺杀子安,是也不是?”
面对未来接班人的存亡,哪怕是面对自己最爱的嫔妃,陆九州仍旧表现得咄咄逼人。
面对陆九州的质问,沈轻眉也不辩驳:“如果陛下真认定是臣妾派人刺杀六皇子,那您就姑且这么认为吧!”
沈轻眉态度上的转变让陆九州一时有些呆愣:“你,承认了?”
“对,我承认了,我承认是我为了扶持承乾登上皇位,派遣自己的贴身婢女刺杀六皇子,我之前对于他的百般关照也都是我装出来的,我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是一个不值得陛下垂帘的女人,如果陛下还念着您和承乾的血脉亲情,那就请您善待承乾这个没娘的孩子,后娘难当,可没娘的孩子却也可怜……”
沈轻眉说至此处,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不需陛下惩处,臣妾自己领死便是!”
东宫院中种着一颗梧桐树,这颗参天巨树已经在此处扎根百年,据传是由某位先帝亲手栽种,取凤栖梧桐,龙凤呈祥之美意。
陆子安躺在床上,听着门外沈轻眉的辩驳,就像在听一出话剧。
沈轻眉以退为进,将自己的桩桩罪行和盘托出,但却反而使得陆九州陷入迟疑,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眼见着陆九州迟迟不曾表态,沈轻眉心下一横,直朝着那颗梧桐树撞了过去:“臣妾宁愿一死,以证清白!”
随着沈轻眉话语一出,跟随在她身后的那群宫女,太监全都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如丧考妣,口中哭求着熹贵妃不要想不开。
陆九州站在原地,看着沈轻眉的这场闹剧。
他身为天子,自然是心狠手辣。
莫说区区一个嫔妃,就算是当朝老臣,皇亲国戚,一旦被他怀疑,也得被扒层皮。
面对沈轻眉自寻死路的闹剧,陆九州并未阻拦,只想看看沈轻眉是不是真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如果她能,那说明自己的确是误会了她,到时再认错也不迟。
思忖之间,沈轻眉已经冲到了梧桐树前,见她脚下没有半点停滞,方向也不曾有半点闪躲,陆九州心一软,径直拦在了她的面前。
寝宫内的陆子安看着院中的这一幕气的直嘬牙花子:“这毒妇,还真豁的出去,看来我这便宜老爹这次又要被她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