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院子中央，一人一猫站在夜幕下仰视天际。
远处，厚重的乌云已笼罩于城市上空。
“你所说的无月降临，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影月追问道。
橘猫也并未卖关子，简单易懂地解释起来：“人死为灵，灵会化作厉鬼凶神，冥界以明月为天机监视人间，如今眼没了，长久压制的阴气已经复苏，你觉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柳影月伸出两根手指，盯着说道：“刚才你教我用的，是道术吧？既然有这法门，灭了它们呗。”
橘猫活动下胡须，讲述道：“从无月降临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一天前我与厉鬼斗法，连玄门道术都还未施展，仅仅是被搭肩，刚一扭头便死于非命。”
柳影月微微皱眉，略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跟那诈尸的是一伙呢，你不是猫成精？”
橘猫白了他一眼，鄙夷说道：“我可是助了你的，当时斗法死后，情况危急，我不得不附身在野猫身上，随后便来找你了。”
柳影月仍旧对橘猫不太信任：“找我？我能做什么？”
“嗯？”橘猫小小的猫头冒出问号：“难道黎老鬼没跟你说过？为什么带你出来？”
“说的很含糊，我从来没理解过。”柳影月摊开手，故意装作不知。
人猫谈话间，阵阵阴风吹来，拂动橘猫胡须。
橘猫感知到什么，毛发都竖了起来：“这些闲话下次见面说，刚才那个不过少鬼奴，估计鬼主马上要来了，今晚你不能待这了，快回家，千万别再外面流窜。”
橘猫像是关切地嘱咐，实际上已经落下柳影月，直奔墙头跃去，声音还未散，影子都没了。
“你在教我做事？”柳影月目送橘猫离去，一点都不信任这疑点重重的猫。
当他刚骑车离开没多久，此时，停尸房内部，无人看管的存尸间，用来遮盖的白布无风吹动滚落下去。
阴床上的女尸睁眼望向尸柜，无光的眼瞳里倒映着柜门缓缓打开，一只没有血色的手伸了出来。
白手僵住数秒，像似察觉到什么凭空消失，一股阴风撞开金属门，一路而过，玻璃受到影响碎裂，院内，乌鸦的尸体破碎，馆外的两盏路灯电流滋滋作响，下一秒炸裂开来。
燕观区街道。
“最新消息，全国气候于两小时前开始骤变，已迎来从未有过的寒流…”汽车的广播声传出车窗外。
骑着电动车的柳影月路过，正好听到了这段消息。
他不知这街道为什么行人的踪迹变得极少，只知道远处的夜空，厚重的蠕动之物遮住了整片天，覆盖繁都的光芒顷刻间暗淡，直至消失。
看样子要变天下雨了，柳影月提前换上雨衣，继续往行人稀少的一个街道行驶而去，越靠近要去的街角，就却越感不对劲。
街角的上空，正被蓝色暗光笼罩着。
那是在坟地才能看到的暗光，总觉得有什么危险隐藏在其中，街角在它的笼罩下，开始有点鬼市的样子了。
柳影月压抑着内心的兴奋，驾驶电动车，慢慢驰入搬过无数次的鬼市。
进入街角，柳影月有些惊讶，即使气温再怎么怪异，仍然有不少人寻觅能够大开门的古玩。
多少人都渴望在鬼市里发笔横财，唯独柳影月，是冲着少有市场的不详之物而来，那些常人不敢碰的古玩，柳影月却有路子卖个好价钱，为此不惜经常擅离岗位，溜出来逛鬼市。
至于哪些人会买，柳影月听收购群的群主说过，都是些搞邪术的歪道，对此他不关心，有钱就行，自己只管卖文玩，那些人要犯什么事跟自己无关，也尽量不去牵扯过多。
强烈的寒风吹来，掀倒了数个摊位，不少清脆的罐器碎落一地。
有人骂着街，也有人趁乱摸到几个小器物后，美滋滋地溜走，混乱的场景下，柳影月的脑袋又痛了。
每次一出现这个症状，就代表不寻常的事情就要发生，久而久之已经演变成了预警。
他看到那些人们忽视的雨点间，已有阴影飘动。
当痛觉逐渐减轻并消失，柳影月发现鬼市的的摊主都收拾好，连同买主们在各种遮拦物下避雨，他们身旁都是模糊不清的黑影。
那数量多得惊人，如同一瓶墨汁倒入清水，迅速蔓延了整个碗。
这个城市，就是碗！
“刺啦~”
正想着是不是得抓紧时间挑玩意儿就离开，柳影月被火柴点燃的声音吸引。
只见街角的深处，有位大爷坐在刚支起的雨棚中点烟，他和别人一样，身旁都是黑影，好像这些只有柳影月才能看到。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事情变得更加诡异。
只见那叼烟的大爷掏出一盏提灯放在面前，随着玻璃外罩掀开，又一声火柴的刺啦声，里面的灯芯便被点燃。
也是油灯亮起的瞬间！原本站在老头身旁的黑影被驱散，全部躲进了雨点间。
淡蓝色的火光形成了透明的庇护所，让不可名状的黑影根本无法靠近，这也深深吸引住了柳影月。
地面已结冰十分地滑，柳影月只能慢慢推着电动车过去。
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柳影月和那面容阴森的老头就像俩傻子般，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才是鬼市真正核心的交易行为。
“你这盏灯卖吗？”已来到油灯面前的柳影月问道。
他仔细打量过这盏灯，和老年间的马灯款式相同，只是表面似乎涂抹了一层仿木的漆，掩盖住了原本的材料，不需要仔细嗅，都有股浓烈的恶臭伴随火光飘了出来。
老头察觉到他可能是识货的主，也不啰嗦，直接就开价：“五千。”
柳影月有些心动，可外表板着脸说道：“穷疯了吧你，破油灯敢要这个价。”
老头发出沙哑的笑声，自作神秘地说：“这可是尸油骨灯，骨头的骨。”
“什么尸油？什么骨头？”柳影月明知故问，想得到更准确地肯定。
老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答非所问道：“这灯邪门，但那些玩意更邪门，压得住的人能在关键时候保命，可如果压不住，我都不想出价卖给他。”
“哦？”柳影月下意识看眼避雨的人群，问道：“你的意思，我算是合适的买主？”
老头摇摇头，烟气从鼻孔喷出：“你身上没东西，不像那些人一样，不过到底能不能压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可是殡仪馆的守夜人，见过不少怪事，可爷天生不怕，更没被害过。”说到这，柳影月难掩得意之色。
果然后生可畏，老头一副欣慰的笑意，不过并未要马上出售，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阴油佬”三个字极为瞩目。
“你以后可能会用得上，只要今晚能活下来的话。”
接过名片的柳影月难免心生疑惑，不明白什么叫今晚能活下来。
不过转念想灯肯定是好东西，试完看能不能转卖个好价钱，只是那油也不是普通的油，估计这老头主要是靠那油赚钱，灯只不过是工具。
既然目的达到，柳影月也不想继续逗留，他早察觉出今天的鬼市有些不同，尤其在老头吹灭油灯后，那些黑影开始往他们这边缓缓而来。
付完款，提灯临走前，老头还嘱咐道：“这灯在关键时候能保命，油正常能燃烧一小时的，要是火的颜色变了燃烧时间大减，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喽。”
骨做的灯用尸油引燃，你确定这么个玩意能保命？
离开鬼市后，雨势越下越大，柳影月便想着去便利店吃些东西，顺便避避雨。
柳影月先脱下雨衣，抖了抖水，才推门而入，进去后他发现虽是深夜但店内居然还有不少人，简单扫视下，加上店员在内共有七人。
他们在柳影月进门的同时，停下动作，目光齐齐地注视着柳影月，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该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
门口旁的落地窗前，避雨的人各自等待着。
其中有两位女孩子，一位穿得叛逆，留着个性的蓝色短发，而另一位则是身穿红色古式婚装，脸上还有卸妆未干净的痕迹。
似乎是察觉到柳影月在看着她们，短发女孩拍了拍同伴打趣起来：“你看吧，谁进门都会盯着你，谁家好人大半夜穿成这样？”
柳影月听完连忙转移目光，他来到店员面前点着关东煮，婚装女孩抱怨的声音传来。
“别说了，我躲在道具屋摸鱼，结果店长他们走了也不说一声，储物室锁着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为了赚钱，我才不扮鬼新娘呢，我蛮害怕这种恐怖元素的。”
柳影月已经捧着关东煮来到了两位女孩旁，其他人和女孩之间正好空着一个座位，柳影月见此便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地吃着。
短发女孩不予理会，继续跟同伴说道：“你这有什么好怕的，手机壁纸弄成林叔就行了，真正恐怖的，是让你失去理智，不可名状的神秘克系。”
“哎呀，半夜了，听这个渗得慌。”婚装女孩轻推同伴，让她别再说下去。
其他四位男性相互对视，心领神会地笑起来，有不屑，有对年轻人的无奈，也有坏笑。
一位黄发青年隔着柳影月，对女孩们搭话道：“哪有什么好怕的，车祸才可怕呢，仔细想想，一辆疾驰而来的水泥罐车朝你撞来，并从身上碾过把内脏挤压出去，那场面，啧啧。”
不是，哥们，会说话你就多说点，柳影月面前的关东煮像掉进去了蛆虫。
虽然他见过太平间有出车祸致死的尸体，但此时黄毛这么影响食欲，不免想开辆货车给他来一下，看能不能送他去异世界，跟哥布林们快乐地打扑克。
女孩们似乎脑补出了画面，满是嫌弃地白了黄毛一眼，明显不想顺着他的话题交流。
谁知黄毛不要皮脸地继续说道：“哎，被大型车碾过的尸体见过没有，我就见过，内脏混合着油脂都翻出来了，而且就算从你身边擦过，以后你也会远离大型车辆的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柳影月做好了将关东煮塞进黄毛的准备。
但不等他动手，那位婚装女孩横着眼睛骂了起来：“你少说点能死？我们认识你是谁啊，逼逼叨叨的，你还见过死人，是你妈被碾死了吗，记得怎么清楚，脸上长得两片烂肉是让你干这个的...”
嗯，骂人的力度还行，虽然还需提高。
见此，柳影月便随两人去吵，他打开微信，想找找有没有人收尸油骨灯的买主，却发现有四个未读信息，其中最上方的一天引人瞩目。
是一位名叫“活鬼救世者”的网友，他不记得自己有添加过这人。
然而，当他点进去，一行令人诧异的话赫然出现。
“我叫柳影月，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人，已经死过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