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生活平淡枯燥,有些新鲜事,自然要去和村里人分享。
老全回村后,把路上看到的那群黑白花牛给人们讲,很多人质疑,说是南边的几个村子人很少了,尽是些快八十岁的老人,哪有养牛的。
老全刚说到老汉的大概面容时,人群里的赵生财挤了出来,说老全今天肯定捡别人家坟头的好酒喝了,还渴了不少。
老全气不过,把二愣小揪了出来,二愣小是老实人,他说真看到了一群黑白花小牛犊,长得花色都一模一样,好像是复制出来的。
刚才跳出来的赵生财瞪着眼张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哎呀娘呀,你们见鬼了,老全说的那人前半年就去世了。
赵生财说那个村子他有新威,脸上有瘊子的是李老汉,今年刚开春就去世了,听他们村里人也讲过,那李老汉儿子在外地定居,李老汉夫妇一直是由他仨闺女照顾的。
老全结合下午的前前后后,感觉到这事真有蹊跷,他就问二愣小到底看清没,二愣小说,当时他着急着赶牛,只看到黑白花的牛,没看到什么老汉。
人群里又有人说了,按老全说的,那人穿着单薄,是不是寿衣啊。
有人就附和了,还真有可能,现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哪有人不戴棉帽就敢出来的。
又有人说了,难道真是鬼节开鬼门,阴间的东西出来收后辈们送的东西了?
看来老全可能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可真够吓人的。
老全没遇到过这种事,虽然有些害怕,但根本没当回事,说很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
第二天早上,村里村民们给先人们上完坟后,都去村部报道集合。
然而,老全没到场,是他媳妇穿着巡山员衣服来了。
村长问怎么回事,他媳妇说老全半夜发烧,到现在还没退热,在家里昏睡呢。
那天午过后,老全媳妇喊来自家老弟,把老全送到了镇子上。
没想到在医馆那里,挂针退烧,停药反复,两天下来把老中医也难住了,准备明天给老全做进一步检查。
邻床一位要看病的老太太,悄悄和老全媳妇说,县城北面的二龙村有位老爷子,人称三爷。
给人看个疑难杂症很有一套,建议她去看看。
老全媳妇也是病急乱投医,让老弟开三轮车带她去找我爷爷了。
傍晚时分,老全媳妇回到了医馆,悄悄把一张黄纸放到碗里点燃烧完后,倒了点水给老全灌进了肚里。
没想到还昏迷的老全一刻钟后就醒了,看到自己在医馆很是惊讶。
老全说,他刚才还在给别人放牛,怎么一下子就到医馆了。
老全听到媳妇说他昏迷了两天,更为吃惊。
他说,他放的牛全是黑白花的小牛犊,他赶着牛在一大片树林里转来转去,就是出不来。
更古怪的是牛儿们不停吃,他想赶牛们去喝水,可走了好久也没找到河。
天气昏昏沉沉,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累的腰酸背痛,最主要的,老全不知道自己在给谁放牛,更不知道要把牛赶到哪里。
他说他正坐在石头上发愁时,突然被人在后背推了一下,就到医馆了。
第二天,老全就从医馆出来了。
后来老全才听媳妇说,人家三爷都算出来了,老全和二愣小就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但二愣小人家体质好,没什么影响。
老全本来身体单薄,又刚生过病,还没恢复,就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还差点被那东西祸害了。
这些事也是慢慢就传遍了周边的村子。
今天路过村头碰见了小时候的平娃回家探亲,他年长我几岁,现在已经在镇上生活了。
至于原因嘛,是因为某些事情。
一个很平常的早上,五月的东北,虽说已经步入初夏,但是平娃还是感到有些凉。
这也难怪,他家的地紧挨着锁头家的地,锁头地里有一座新坟。
是锁头婆姨的,葬了一个月了,坟头上的草还没有长起来,那土还是很新鲜的颜色。
插在坟头的花圈已经给风吹去了大半的纸活,余下的在风中呼啦啦作响,声音听起来很是凄惨。
这个地方比较背阴,也很偏僻,本来没有多少人的地分到这里,平娃一边在自家地里干活,一边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扫一眼不远处的坟头。
“也是个苦命的婆姨呀,要不是责任制,这婆姨怕是连葬身的地界都没有。”
平娃心里想着。
锁头是和平娃一样的成分,农业社分地的时候就给分到这个没有人要的乱葬滩子了,
队长有说法:“好地要分给贫下中农呢。
也不瞧瞧你们什么成分?一个地主一个坏分子,还想分好地?
那我们贫下中农往哪儿放?”
队长是村里非常有政策水准的人了,既然他说了,也就没的争辩,认了。
那锁头却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比平娃这跟光棍好点儿,娶了个漂亮婆姨。
自己却是个愣头青,扯着脖子跟队长叫唤:“地主咋啦?地主打你先人了?你个狗东西!”
队长也急了:“锁头,你狗日的骨头痒了是不是?我不跟你干,我跟你婆姨干。
你婆姨不会说话,炕上哼哼却来劲。
你以为你媳妇肚子里的娃子是你的?就你那怂样?
告诉你吧,你爹当年就是出了名的骡子,不下崽儿,还是我爹给帮的忙儿。
现在轮到你了,还得我给帮忙。
谁让咱们两家有缘呢。”
锁头抡起铁锹就上去了,要不是被众人拉开,队长的命少不了要交代了。
锁头喘着粗气,吼:“你狗日的说的可是真话?”
队长还卖乖:“哄你是驴崽子!”锁头跑回家,进屋就把院门顶上了。
他对着婆姨一顿好打,把个正在做饭且怀了八个月身孕的漂亮婆姨的脑袋压到米汤锅里,熬了整整半个钟头。
等众人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那婆姨的模样已经没法看了。
锁头坐在下屋里,不停地抽烟抹眼泪。
不一会儿,联防队来了,锁头说:“丧期过了吧?”
联防队允了,这才有了这座新坟。
平娃已经走到地的另一头了,离着坟地有些远了,却隐隐听到除了风吹纸活以外的声音,像是婴儿哭闹的声音,若隐若现,听得平娃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