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芬啊，这里坐不下了，你和孩子端着碗去外面坐吧。想吃什么自己夹，多吃点，今天也辛苦你了。”
头发花白的田玉玲笑眯眯冲着自己忙碌了一天的大儿媳妇道。
饭桌上其他人则像是没有听到，或者说是根本不在乎一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孙慧芬和阮语佳母女两个。
也是。
他们都习惯了。
孙慧芬脾气好，性格好，基本不会跟人红脸，是个好拿捏的人。
阮语佳虽然性格倔强，但一个女娃娃，在家里没有话语权，没人会在意。
二儿媳妇赵珂往一个碗里夹了鸡腿和一些荤菜，递到孙慧芬面前，也笑道：“大嫂，辛苦你了。爸爸今天生日，你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我就是手笨，做出来的不好吃，只能给你打打下手了。”
她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再加上生了老二的遗腹子阮萌萌，在家里的地位很高，孙慧芬也一直很照顾她。
当下只能无奈的笑笑，接过碗，转身冲着阮语佳道：“坐不下了，跟妈出去吧。”
阮语佳叹口气。
又来了。
她总是这样。
明明最辛苦的人是她。
出钱出力出时间的人也是她。
但是，最讨不到好的也是她。
孙慧芬，这个无私为家里奉献又不被重视的人，她的妈妈。
阮语佳摇头，指着一个空位道：“不是还有一个位置，让我妈坐下。为了爷爷的生日，我妈特意请假，还忙了大半天了，她应该坐下吃饭。”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脸色各异。
那是特意给阮萌萌留的位置，人家母女两个好不容易从城里回来一趟，怎么能不让孩子坐呢。
一个女娃居然敢在当家人的寿宴上指挥大人，成何体统。
阮松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怒拍桌子，吼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出去，滚出去。”
他说完，高高的扬起了巴掌。虽然他出手的速度很快，但阮语佳好像早有预料一样，后退两步躲了过去。
阮松用了大力，猛然落空，身子摇晃了几下，阮玉棠连忙扶住父亲，怒瞪阮语佳：“佳佳，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懂事？”
和稀泥的爹，老好人的妈，还有一直被压抑的她。
阮语佳笑了。
冷笑。
她怎么回事？
她不过就是觉醒了而已。
几天前，阮语佳从睡梦中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她十八岁的时候。她先是惊讶，再是怀疑，最后坦然接受并且还有一丝的兴奋。
她那稀巴烂的人生终于结束了，她可以重新开始了。
高兴了几天，她的记忆也一点点的恢复。
刚刚阮松的一巴掌，她才躲了过去。
上一世也是这样，阮松的寿宴上，她们不让孙慧芬上桌吃饭，她帮孙慧芬说话，被阮松扇了一巴掌，直接眼冒金星。
这一巴掌，她记了一辈子，到死也没忘记。
这个老东西，重男轻女，对她这个孙女极其的不好，非打即骂。
要不是这层血缘关系，她今天都懒得来看他。
阮松喘着粗气，其他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和身为长辈的权威，纷纷指责阮语佳。
“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胡闹。”
“要是把你爷爷气出个好歹来，咱们一家人都不会原谅你，你爸都得跟你妈离婚。”
听到了“离婚”两字，孙慧芬身体一震，下意识的去看阮玉棠，看到丈夫脸色铁青，也有些害怕。
“佳佳，快跟你爷爷认个错。”
“妈。”阮语佳在心里默默摇头。
带不动啊带不动。
“佳佳。”孙慧芬眼含祈求，别让妈为难。
阮语佳忽视掉孙慧芬的眼神，开口道：“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阮松脸色好了一些，他是当家人，是一家之主，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一家人应该无条件得听话，依附于他。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阮玉棠也松口气，他是家里的老大，什么事情都应该做榜样，女儿也是一样，必须乖巧懂事。
田玉玲摆摆手：“行了，出去吧，等会吃完了再进来收拾。”
孙慧芬去拉阮语佳，不料阮语佳反拉住她，走到了空位处，让她坐下：“妈，你坐。你是大嫂，这个家里有你的地位，我和萌萌是小辈，出去坐也行。”
众人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孙慧芬连连摇头：“妈不坐，妈出去就行。”
她受不了家里人的眼神，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妈，你坐下。二婶，姑姑，姑父，你们觉得我妈不应该坐下吗？她不能够吃自己做的这一桌子菜吗？”
阮语佳看向其他人，一群笑里藏刀的家人们。
在他们眼里，当然不应该，因为坐不下了。
但是坐下也没关系，因为不是让他们起来。
几人笑道：“大嫂，你坐吧，今天你太辛苦了。”
话已至此，赵珂也不得不开口劝道：“是啊大嫂，你坐下。萌萌是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等会让她给爸爸送几句祝福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在怨阮语佳。
死丫头越来越不懂事了，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活该一家人都不喜欢她。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
她平时成绩还不错，估计能考上大学。
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她想让阮松劝说阮语佳，把这次上大学的名额让给阮萌萌。
都是一家人，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么想着，赵珂对阮语佳的态度愈发柔和：“佳佳，你坐二婶这里，咱们挤挤还能坐下，二婶还给你买了东西呢。”
阮语佳看着她的脸只想到一个词。
笑面虎。
她曾经被这只笑面虎坑得好惨好惨。
1980年时大学生还很金贵，各种审核也没有那么严格。她被二婶赵珂劝说着让出了自己的大学名额，还被她们母女两个算计着嫁给了一个小流
氓。
小流
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动不动的打她，她的人生苦不堪言。
顶替了她上了大学的阮萌萌，人生多姿多彩，甚至还成了全家人的骄傲。
骄傲？
呵呵。
这次不会是了。
阮语佳淡淡摇头：“不用了二婶，我去接接萌萌，她应该快到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忽视掉所有人的眼神，阮语佳走出去，径直走向一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