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米兰在医院里看着病痛中的父亲,心在滴血。医生说父亲的病情加重,胃溃疡已经转化胃穿孔,再不做手术,离死不远。做手术钱呢?看父亲在昏迷中睡去,米兰掩面失声哭泣。
大鹏与珍妮缠绵后,心也在一点点的作痛。他真的不想那样,不想伤害米兰,但是他偏偏就伤害了。他不知道怎样面对米兰,面对那个以情至上视他为天的小女人。假如天塌下来,现在最想死的是大鹏。
大鹏穿上衣服,珍妮说:“你什么时候向公司递辞呈?”
大鹏很想说:不,我不要公司,我要米兰。正犹豫着,米兰的电话来了,电话里米兰哭泣说:“医生说父亲不做手术就活不了多久,你说我该怎么办?”
大鹏问:“手术要多少钱?”
米兰说:“前期需三万。”
可能是对米兰有愧,大鹏明知道自己手上没钱,还是对米兰说:“你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米兰说:“再慢父亲就死了。”
放下电话,大鹏明白,天现在就是塌下来,他也不能死,他必须用脊梁为米兰撑起,他要为爱情赎罪。
珍妮问:“你父亲病了?”
“嗯。”
珍妮又问:“刚才是你妹妹打电话?”
“嗯。”
仙人指路,珍妮的问话不需要大鹏用谎言来搪塞。只见珍妮由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说:“这上面有五万,先拿着帮家人吧!”
如果珍妮知道这钱是给米兰的,而不是他的什么妹妹,她还会给吗?大鹏犹豫着,珍妮很温柔地说:“人——要有一颗感恩的心。”
感恩的心?这话怎么听像陷阱,是不是她刚才给予我爱情,我就该对她有所回报?仿佛知道了大鹏的想法,珍妮说:“你放心,我不会为自己的幸福而耽搁你,只要你找到了幸福,我一定会放手。”
幸福已经被情欲吞噬,用言语来表达很无力。米兰的电话又进来了,她在电话里焦急问道:“你借钱了没有?”
来不及推敲珍妮说话的虚实,大鹏拿起桌上的银行卡说:“借了,我马上过去。”
大鹏送来的钱挽救了父亲的生命,米兰很感激。米兰心理暗暗发誓,无论大鹏将来是贫穷还是富贵,她都会爱他。并且今后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辜负大鹏对她的期望。米兰没想在她发誓之时,誓言已经辜负了她,不是她不要大鹏,而是大鹏不要她。
自打两人在商场里相撞,米兰再没看见大鹏。大鹏辞职的那天,米兰原以为他会回房取衣服与电脑,所以待在房间没出门。可是大鹏没回房,衣服和电脑他一样没要。米兰趴在枕头上哭了半宿,早上房东敲门说:“年轻人,注意点,晚上不要电视声音开得太大。”
失恋与失去亲人都是要祭奠的,他们的祭奠方式无外乎眼泪与痛苦。死人是一了百了,失恋是置死地于后生。后半夜,米兰睡着了,她希望自己如死人样长眠不醒。早上被房东唤醒后,米兰在镜中端详自己,除了眼睛被泪水浸泡得臃肿,身体还是完好无损的。
女人用眼泪祭奠爱情,用义气与发泄来抚慰爱情。有人用食欲来安慰自己,找平时惦记着而因价格太贵的店子吃,纪念自己死而复生。米兰起床的第一件事是砸了大鹏的“孩子”——阳台上的一盆米兰花,应该是花钵。花早在父亲住院期间因无人浇灌,干枯而死。把花盆踢碎后,米兰泄愤了一句:“你父亲走了,你也走吧!”
冬天的时候,两人牵手到菜市场买菜。大鹏看见有人推着手推车卖花,其中就有一盆米兰,淡绿色的叶子,像一串串刚长成的嫩葡萄并连着。原本米兰是没有养花的爱心,她认为花比人难侍弄,它要浇水,要施肥,还怕上面长虫子。
大鹏说:“把它当我们孩子养。你休息时爱回家,有了孩子陪我,我才不会寂寞。”
米兰说:“你要是回家了,我该不是要养一只大鹏鸟,看着鸟会想起你?”
大鹏说米兰骂他是鸟人。
与卖花的讨价还加,卖花的坚决要五十。大鹏说三十。米兰正想插嘴,旁边卖鸡蛋的老太太说:“姑娘,米兰可不是好侍弄的,冬天里容易冻死。我养过几年米兰,那花香闻着确实舒坦,可真死了的时候,心里很难过。”
米兰说:“有没有不死的时候?”
老太太说:“我们这地方的气温不合适,冬天干冷,米兰娇贵畏寒,家里如果没有温室,它很难挨到春天。”
大鹏说:“没关系,冬天我们把它放在房间里。”
老太太说:“放在身边不行,要放在心上。”
大鹏做了一个淘气的动作,对米兰说:“你放心,我会把你放在心上,也会把它放在心上,谁叫它是米兰呢!”
爱屋及乌,凡叫米兰的大鹏都爱。
最后折中价四十元,大鹏把花盆扛回了家。冬天的时候,大鹏怕花被冻着,由阳台上移进房间。小雪来临,大鹏为米兰穿上了外套——用塑料袋把花罩起来。休息在家,感觉气温有些暖意,马上为米兰脱下外套,浇一点水,手上拿本书,陪花一起享受阳光。大鹏爱花而忽略了米兰,米兰醋意顿生,大鹏笑说:“它就是我们的孩子,哪有大人吃孩子的醋?”
现在看来,花就是一种暗示。米兰的爱情不是死于寒冬,而是死于温暖的春天。春天的土壤太丰富,破土而出的不都是美好。譬如吴大鹏,如果内心里不蠢蠢欲动又怎么会受控于人?老太太说对了——心都不在了,花怎么会不死?
花盆砸了,米兰还不解气,看见衣架上大鹏穿过的衣服,米兰用手拍打着衣服说:“你给我滚,谁要你在这里障眼?”接着打开门后的箱子说:“叫你背叛我,我把你塞进箱子里,永不见你。”
这举动很对,人走了就该把衣服带走,衣服如魂魄,勾人的并不是衣服本身,而是衣服上残留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