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抵达

空气湿润度饱和,吸进肺里沁人心脾,只有在树木繁茂地地区才有这种感觉。

“我们就快到了,大家准备一下,下一站下车。”小紫说。

没有什么新干线,站点直达张家界山脚,不是什么荒凉地区。白天快过去了,现在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傍晚,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一切都那么写实,思绪散漫漂浮又神秘莫测,这不是剧本里的故事,不会按部就班地发生。

小紫凝视着远方,看得出神,眼中闪着金色的光。

火车缓缓停止,安然无恙,到站了。

出站后,迎合暖风,四人的心中带着律动,夏风吹着每个人的心坎,带着呼唤,带着蛊惑。周围崇山峻岭,山清水秀,空气比城市新鲜多了,好山好水出好人,小紫外表和气质体现在这样灵气的环境中。

天色变黑,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我已经分不清现在是否处在张家界地区。

“这里距离我的村子还有段距离,我们得坐车过去。”小紫提议。

车?这种农村地区很少见到车辆,出租车和公交车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茫然时,小紫挥了挥手,在后面不远处的两辆三轮车开了过来,三轮车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确实让人惊愕。

我和小紫坐一辆,大头和酒精一辆。

“呼呼呼”三轮车启动时感觉很气派,空气肆虐地吹着每个人的脸,让人呼吸急促。

“这种三轮车大城市很少见,体验还不错。”我怀揣着激动,农村地区还能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嗯......子夙,你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么。”小紫岔开了话题,果然还是在意那件事。

“放心,我记得很清楚,主角不一定是勇敢急着送死的人,我对那座神秘的山和洞口毫无兴趣,这次来的目的是探望你家长和感受潘多拉气息。”

“真的么?就快到我村子了,今晚大家先在我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做计划,但一定要避开我上次描述的那座山,听我指示,对我来说,失去亲人是最大的痛苦,如果我再失去你,我......”小紫还是放不下心。

我倒担心有劲没地方使的大头,成绩虽好,实际上是不听指示的愣头青,不会少惹麻烦,既然把秘密告诉了他,难免一番折腾,明天如果遇到那座山,一定要探个究竟。作为优秀大学生,储备了一定量知识,有什么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我搂紧小紫的腰,她害怕失去我,我也很害怕失去她。山洞危险系数很大,进去的人没有出来,出来的人黄眼睛,蓝皮肤,阿凡达似的,难道山洞是连接潘多拉星球的通道?我进去了也能变成阿凡达?就是有一种冥冥指示,让我非去不可。

“放心吧,你不会再失去谁,我们都是小怪兽,联合起来的话比阿凡达战士还强!”我找不到安慰人的话。虽然我没向小紫表白,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一定传达了我的心意,要想成为终生伴侣,必然会经历些什么。我在等候一个时机,这个时机并不是危难时的英雄救美,只是我能够挺身而出......我感受到外在世界和我内心一致,大自然仿佛在支持我,给我一点补偿,让自己没有的力量布满天地之间。

可在火车上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我好像没有一点能力,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消失......不行不行,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梦就是梦,纯粹瞎扯,醒来就应该忘记。

三轮车车速比想象的快,不一会就到了。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农田,这里有着天然的优势,的确适合耕作。

我们四人在小紫的带领下沿着乡间小径走着,前方有个弯腰耕作稻田的中老年人,两鬓斑白,身体健壮,这就是不畏艰辛,辛勤劳作的劳模。

“爸!”小紫大声喊着,挥着双手,满心欢喜。

小紫她爸听到了呼喊声,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工具,抬起头来,看到小紫的那一刻,干瘪褶皱的脸艰难地挤出笑容,但看到小紫身后人时,笑容逐渐消失,双手挥舞锄头,极力驱赶的样子。

“我和你爸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感觉不受欢迎......”我问小紫,希望她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你忘了吗,我们村是不欢迎外人,有太多的禁忌。”小紫无奈村里的规矩,即使这样,她还是带我们来了,我还是挺感激她为了我们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路过这片田,后面就是小紫的家了。小紫父亲放下手中的农活,默默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没有被暴力驱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村落非常冷清,一眼看去没发现几个人,没几户人家。瓦房破旧低矮,一大片集聚,与张家界地区的繁荣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能是地缘地区受交通限制太大。

我们停在一栋整洁宽敞的瓦房前,墙体由黄泥砌成,夹杂着几根黄色的稻草,饱经风霜却很稳固的样子,看来这就是小紫的故居了。

屋内有一口井,还没装抽水机,用的是人力吊桶。房子大的出奇,只有几件简单家具,平时只有小紫父亲和外婆居住。

小紫外婆与小紫父亲冷漠的态度截然相反,热情地欢迎我们,给我们倒茶端水。

外婆见我和小紫很亲近的样子,笑眯眯地对我说:“你就是小紫的男朋友吧,小紫岁数也不小了,我想她在外有个依靠,你看.......”

我老脸一红,摆了摆手,“外婆你误会了,我是小紫同学......”尴尬之余,身边的小紫也蜜汁脸红。

小紫父亲板着脸,一声不吭。大头按捺不住躁动的内心,说:“叔叔啊,我们只是想来张家界游山玩水。刚下火车,小紫家离张家界较近,在这借宿一晚,明早我们就会离开,希望您不要介意,行个方便。”

“我们是小紫同学,关系好的很,旅游顺路拜访下您。”酒精表现出通情达理的样子。

然而两人热脸贴冷板凳,小紫父亲依旧不发话,默默抽着旱烟,我看他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是强忍着愤怒吗?

“我父亲虽然嘴上不说话,心里还是同意的,这里还有几间干净舒适的空房,凑合着用吧。”小紫说完,便带我们来房间休憩。

晚饭时,外婆手艺很好,做的张家界的土族家饮食既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又融合湘菜精华——辣,我吃完一脸满足,回味无穷,躺下床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小紫房间传来训斥声。

“你难道忘了村里的规矩吗,还带外人来?出了事情谁负责?”小紫父亲的声音原来这么粗犷。

“我保证,他们不会乱来的。”小紫慌忙解释。

“唉。”小紫父亲沉沉地叹了口气。之后我没再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天亮了。早上喝了几碗热粥,感觉全身精力充沛。一大早没看到小紫父亲,估计是下田干活了。小紫外婆依旧热情不减,“年轻人求知欲强,在外面要小心。”说完给我递了件白衬衫,我不知道这件白衬衫给我干嘛,是怕我不适应郊外的低气温吗?这样的话......我顺手给小紫穿上。

准备好背包,帐篷,睡袋,防潮垫,手电筒等必要户外装备,四人队就出发了。听说张家界景点分散,虽然有很多路牌,但大部分人还是会迷路。

今天阳光明媚,往东边走就是绵延无尽的群山,远看烟雾缭绕,让人浮想联翩。路上几丛百合随风飘荡,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在我眼里,小紫的脸就像一朵淡淡几笔的白描百合,额角上两三根吹乱的头发便是风中的花蕊。

回想自己,激情与余悸,滋味难辨的岁月,谁又不是单纯的可以?

进入群山后,尽是流水声,鸟叫声,蝉鸣声,就像一支乐队,演奏着盛大的交响曲。我们沿着一条曲折的小径直通森林幽处。迎客松在绝壁上倒勾下来,仿佛向游客招手,还有一些其它的树木不知存活了多久,树干异常粗大,直插云霄,黄白色树茎缠绕着垂下来,一片叶子有巴掌大,高高矗立的山有很多座,地质构造估计是断层。没错,我们到了国家森林公园袁家界——阿凡达悬浮山取景的地方。山底部和中部光秃秃的,地势接近直角,与其说山,不如说是巨大的柱子,柱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像悬浮起来一样,哈利路亚山果然名不虚传。

我被这壮丽的喀斯特景观倾倒,仿佛置身与神山仙境之中。

震撼片刻,我拿上望远镜远眺,袁家界北面有一方山台地,背依岩峰山峦,面临幽谷群峰,自西向东延伸,这个山台地海拔极高,是以石英岩为主构成的一座巨大而较平缓的山岳,站在上面应该能俯察世间种类之盛,总之就像后花园一样使我着迷。

“大家都走累了吧,前方不远处有座山台地,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息。”我提议。

众人纷纷赞同。行走在各种稀奇景观中毫无疲惫感,接近山台地山脚时,有座四角形亭子,牌上写着“中韩友谊亭”,韩国人很喜欢山,而作为在山区附近的张家界才如此受韩国人喜爱。

我在山脚四周绕了下,发现有一道石阶楼梯,石阶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应该是通向山顶,正好方便爬行。让我纳闷的是,没听说过这块山台地是什么著名景点,为什么会有人造石梯?难道就是方便游客来山台地休息?我出神地望着石梯,总感觉石梯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梦中见过。

梦中的石梯通往花里胡俏的神社,现实就是现实,何况现在是白天,我很肯定山顶只有一块空荡荡的石台地。

身后三人还在琢磨中韩亭子,我先踏上几阶,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道路。这座山按照刚才我在望远镜看的高度不会超过两千米,想要上去也是对体力极大考验。

石梯很好的降低山的坡度,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塔塔”声。山脚的石梯极为狭窄,只能容得下并排的两人,走了一会,石梯居然越来越宽,容得下五人,整体呈现“u”形。

我看向身边的小紫,她身形娇小,穿着黑色的紧身登山服,套着白衬衫,少女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她就像静谧的蝴蝶,转眼间就会飞走消失。想到这里,我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她更用力地抓紧我,我们形影相随,不知魏晋,不知汉唐,不知古往今来地一脚一个印子......

走了许久,我停了下来,眼前石梯侧旁的草木铺上了层白色的水泥,水泥墙壁上用鲜艳的红色喷漆写着四个大字“禁止入内”,还挂上一个蓝色黑子警告牌,牌子刻着“X”,按照现在这个进度,我们才在半山腰吧,山顶是宽敞的山台地,“入内”是什么意思?

石梯很坚固,前面不像是会出现山体滑坡等灾害,应该是安全的。带着好奇,我们继续沿着石梯走了一会,前面居然是断崖,断崖旁是一个不规则山洞入口,现在我们是悬在了半空,往回退还是去山洞?那个山洞有股诡异的气息,莫非......这就是小紫说的山洞?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小紫也在纠结。

“走的这么辛苦,要不我们进去山洞看看,里面说不定是五颜六色的钟乳石。”我说。

“之前写的禁止入内,应该告示的就是这个山洞吧,既然有危险,我们还是下山吧。”小紫说。她背对着山洞,对这种未知的山洞带有很大排斥。

“哎,小紫,你之前说的山洞,难道就是眼前这个?”酒精问。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具体在哪不清楚,这里有千千万万个山洞,不会这么巧就让我们遇见吧。”小紫说。

“后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费了这么大劲走到这里,总要有点收获。”大头的话从来都是壮胆的,他一边说一边朝洞口走过去。掏出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里面幽深漆黑,一条土路布满青苔,非常潮湿。为了确保里面是否有氧气,他找来一根木棍,缠上浇满燃油的布,点燃扔了进去,火光一直燃烧,没有熄灭。

看到大头手法如此娴熟,我拍了拍胸膛说:“看起来只是平常山洞,我们做足准备,带足工具,只要里面不住着老虎应该都能解决。”我心想这一定就是小紫说的山洞,这是解开小紫心结唯一的机会,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会放过——假如生命可以重来的话。

“嗯,暂时没发现没问题,我看过几集贝爷山洞求生,学了些技巧,看看能否用上。”大头镇定地吐着每一个字,信心满满。他有着丰富的地质学和生物学知识,还有良好的身体素质,气场十足。普通驴友跟从团队进行洞穴探险仍有可能遭遇不测,但此刻的大头看起来比专业团队更胜一筹。

我将信将疑,和大头走在前面,小紫和酒精跟在后面,慢慢摸索着。

果真,这是溶洞,岩层下陷,加之雨水渗透,还有危险的暗河。登山靴,凿子等工具都不管用,要是踩到暗河陷下去,没有水下设施就是死路一条。大头杵着登山杖,叩击地面,想知道脚底下的泥土软硬,找出一条能行走的路。

每个人勒紧心弦,随时应对突发事件。大家没有言语的交流,弥漫着一种抑郁,沉闷的气息。

迷路是洞穴探险者最容易遇到的问题,深入洞穴,缺少了路标和指引,也没有准确的参照物,一切都是未知,难怪大头把一团毛线绑在入口,原来是用来防止迷路,发生意外可以沿着回去。

四支手电筒的光微不足道,无法知晓洞穴有多长、多宽、多深......

“啊!”酒精不知踢到什么,尖叫起来。

在电筒的照射下,原来是一口铁锅,锅锈的厉害,不是一两年的事。有锅说明有人来过这里,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继续往前走,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呀!”这次轮到小紫尖叫起来。

“这里肯定有人来过,都是一些平常物,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安慰道。

“我踢到一个类似足球的圆状物,定睛一看,是......是人的骷颅!”小紫的话让我毛骨悚然,警惕起来。

大头伸手拦住我们,把电筒照向脚下,不知何时起,我们踩的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腐烂的人骨头,这是由多少尸体叠成?我掏出了短柄猎刀,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事物,此时的山洞仿佛变成巨兽,我们成为倒悬与它的欲壑无底的巨吻之中。

每个人的呼吸开始出现偶尔的中断。大头喊道:“快往回走,前面已经没有氧气了,这里没有什么宝藏,别把命搭上了。”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安全第一。四人没多想,沿着毛线迅速回撤。

“吱!吱!吱!”突然传来一大片尖锐的叫声。

我抬头往上看,山壁接踵睁开一双双锐利的黄色眼睛,哪来的魑魅魍魉?看得心里发毛。紧接着,一只只藏在山顶的松土的蝙蝠鱼贯而出。蝙蝠的声音不是发射人耳听不到的超声波吗?现在却被刺耳的声音震得肺腑疼痛。四人无法继续前进,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还是无法阻挡穿透全身的怪音,我摸了下耳朵,一滴滴鲜血流了下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小紫浑身颤抖,内心被深深的恐惧淹没。片刻后,她恢复神来,把白衬衫脱下给我套上,我也没多想,直接穿上。

这些哪里是蝙蝠,黄眼睛,蓝皮肤,尖牙咧嘴,面目狰狞,爪子孔武有力,个头比正常蝙蝠两倍大,这......这简直就是阿凡达的“精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