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把这串号码,深深地,牢牢地,记在心底。
如果,哪一天。
他们真的不在一起了,至少,她还记得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如果,哪一天。
她突然死了,又或者,突然从这个世界去了另一个世界。
但,她还记得所有关于他的回忆,那样,至少她不会太孤独。
好久。
十一个数字艰难的拨出去,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那一串串电脑的机械声,以及那冰冷的忙音。
他,关机了。
莫名的,思一一下子慌了。
阖了手机,往他可能在的地方疯狂的奔过去。
她没有打车,就一路狂奔着。
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奔过一个又一个候车亭。
浑噩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但,思一能感觉到,她的心弦,很快很快就要崩溃。
淋漓的汗水染湿着她整个羸弱而疲倦的小身子,凌乱的刘海搭在额前,浸湿一片,透着落魄颓然的感觉。
苍井琰躬着身子,呆然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颓然的身子倚在吧台上,仰着头,深深地吸着指间的烟。
白圈缓缓吐出,烟雾缭绕,渗进他的眼眶中,血丝更显鲜红。
眯了眯赤血的魅瞳,鼻头竟难受得有些发慌。
低头,忍不住讥诮的轻笑出声,却莫名的,笑出了眼泪。
他是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从那个小家伙嘴里听到那些他不敢听的话,所以,他跑了,回了家,关了机。
原来,爱情也会让一个人变得胆小变得害怕去面对,变得害怕去承受,也变得,害怕失去。
所以,他选择一个人躲起来。
不去听,也就不会失去,不看到她哭,也就不会逼着让自己舍弃真爱而去接受一份不该属于自己的爱。
那不是爱,那只是怜悯。
烟燃尽,烟头灼烧到了手指,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直到,门外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他才愕然回了神过来,灭了手中的烟头。
然而,倚在吧台上的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
“琰”。
思一干涩嘶哑的声音,震得他的耳膜一阵阵刺痛着。
哀求声,响彻耳底。
“琰,你救救我姐,医医生说,只有你,才能救她”。
她的眼泪,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剑眉,凛得很深很深,眉心隐隐颤栗着。
这段时间,她到底流了多少眼泪,他真的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每一次看见她,她都在哭。
连梦里,也在哭。
这个笨女人。
他救得了她吗救得了又该怎么救。
他真的好想要拉开门,对着门外那个笨到痴的女人一顿爆吼,“燕思一,你想让我怎么去救她以身相许吗还是用一颗不爱她的心去假装爱她”。
可是,他没有。
他不能这么做。
门外的她,比自己更加痛上十倍,二十倍,还有更多更多。
她是一块夹心饼,被两片苦到涩的饼干紧紧的夹着,不管她选择哪一边,她永远都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傻瓜,笨蛋。
苍井琰听着她那嘶哑无助的哭声,大掌撑着颓然的面庞,忍不住隐隐的呜咽出声。
他心疼门外的那个小女人,却又无法替她承受痛苦。
但,他真的舍不得放她离开。
当她的哭声,一点点将他的心,撕成粉末。
他爬起身来,不顾一切的往院子里奔去。
或许,他替她做个抉择,她就不会那么伤,不会那么痛。
可是,他们要怎么办。
门拉开,小家伙憔悴的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神情呆滞,月牙儿般灵动的双眼早已不见光泽,只有一片黯然,却是泪流不止。
苍井琰弯身,心疼的一把将她深深揽进怀里。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好怕,好怕会把这个瘦弱的小家伙给活活折腾死。
“傻瓜傻瓜”。
他紧紧的搂着她,嘴里心疼的不住喃喃着。
如果她可以坏一点点,多好。
为什么非要这么善良,为什么非要这么无私。
思一在埋进他温实的怀里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嗷嗷大哭。
小手深深地扣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好紧好紧。
一一好痛,好痛。
痛得就放佛快要死去一般。
如果可以。
下辈子,她真的不要爱了。
好苦好苦啊。
两个人,一大一小的身躯,紧紧的搂在一起。
241.239。
当姐姐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不肯醒来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
这段爱情,她无法再坚持了。
可是,当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秒,她也知道,这段爱情,她抛弃不了。
她舍不得。
她两边都爱,深爱深爱。
熊掌和鱼,不可兼得。
当心痛达到一个极点,已然死去时,或许,可以找到另一种解脱方式。
就像她,不过才小小的十七岁而已,为何非得让她来承受这段痛苦。
她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所以,她可以选择,不去承受。
放弃亲情,放弃爱情。
她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也就不痛了。
,那一刻,小手臂急急的穿过他的后背,反手紧紧的搂过他,将这个如甘霖般的吻,加深。
突然一下子,她又反悔了。
刚刚说,如果有下辈子,她便不再爱了。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
泪,潸然落下。
融进紧紧相交的四唇间,苦涩难耐。
小手紧紧的扣住他冰冷的大掌,十指相交。
琰,如果可以,让我们下辈子再来爱。
我爱你,燕思一真的真的很爱你。
亲情,抛弃不了,可是,爱情,真的无法出让。
她,好累好累。
第一次,累到她,无法呼吸。
苍井琰木然的看着床上静躺着的女人,脑子里却全然都是那个小家伙的身影。
从笑到哭,又或者,笑容里带着眼泪。
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真真切切。
傻傻的,呆呆的,凄然的,兴奋的,快乐的。
太多太多。
一辈子都遗忘不了。
想着,想着,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太多可爱丰富的表情,单单只是在脑子里回窜一遍,便会让他忍不住笑开来。
喉间有些哽咽,眼瞳里的血丝更甚。
“思尔,醒过来吧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不肯醒来,有一个小女孩,哭着求我,一直求我,求我救救她的姐姐也因为你一直不肯醒来,那个小女孩整天整天的吃不下饭,合不上眼,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她就撑了多久,也哭了多久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在等着你,为什么你还舍得这样子一直睡下去呢”。
说到最后,苍井琰的喉咙干涩了,哽咽得有些泛痛。
床上,昏迷的女人,搁在两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眉心也跟着颤了颤。
一滴清泪至眼角滑落而出。
却始终,睁不开眼来。
“思思尔,你是不是醒了”苍井琰感觉到她的微动,急急的唤着床上的她。
然而,她的眼帘依旧闭合着。
倏地,兜里的手机铃音响起。
苍井琰愣了一下,掏了出来,是思一的来电。
“琰”。
那头,思一的声音依旧哽咽着,轻声唤着她。
伴随着她的声音拂过,似乎还有狂风呼啸而过的感觉。
“一一,你在哪你不是在家里吗”莫名的,苍井琰心底不自觉慌了一秒。
“恩”思一愣了一下,“恩,我在家里”她的声音更加涩然。
“为什么会有风声”。
“我在看电视”思一答得泰然自若。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她飞快的抬手,拭去,“琰,姐姐姐醒过来了吗我想跟她说说话”。
思一说到最后的时候,差一点哭了出来,但最后还是强忍了下来。
“还没有”苍井琰沉声应她,剑眉敛了敛,“一一,你没事吧”。
“没事你能帮我把手机贴在姐姐耳旁吗一一有话想跟她说”思一请求着他。
“好,你等等”。
“一一,你说吧”很快,苍井琰将手机贴在了燕思尔的耳旁。
好片刻。
思一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撩了撩额前被风拂乱的发丝。
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波光粼粼的眸子释然的凝望着眼前的一碧如洗的大海。
她,就那么孤零零的坐在樵石上,倾听着海浪声的怪叫,风声的狂肆。
今天的天,很灰很灰。
一如她的心。
“姐,是你吗”她轻轻的问着那头的燕思尔。
电话里没有人回应她,除了静默还是静默。
“姐,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要陪一一一起来来看大海的一一现在就在这里,只可惜,没有你在一一一个人”。
思一说到这里,顿住。
抽噎了一下,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
“姐,一一真的很爱你还有,姐一一可不可以请求你,以后想起一一的时候,不要骂一一脏,一一真的不是故意的一一只是舍不得让姐姐离开自己”。
思一将那笔交易的原因说得很隐晦,声音嘶哑,几近泣不成声,但,她还是要说,她要告诉姐姐,她真的很爱她。
而且,她真的不想在姐姐心底留下那样一个字。
床上昏睡的燕思尔,面容又动了几分,似乎有些伤痛的情绪。
“姐,我也很爱很爱他一一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他”一滴清泪滑下,顺着风,吹干。
“其实你知道他不爱你,只是你也舍不得放手,也舍不得看着他跟一一在一起,对不对姐这段时间,一一真的活得很累很累直到坐在这里,看着这无际的大海,一一才有一种被释然的感觉”思一说到这里,忍不住扬唇笑开来。
她的心,在那一刹那,放佛又活了。
这感觉,竟好像回光返照一般思一忍不住轻笑开来,笑容里却溢着满满的苦涩。
“姐,下辈子下辈子你还做一一的姐姐好不好不过你有爱的人了,一定要提前告诉一一,告诉一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告诉一一他叫什么那样一一就不会再爱上他了那样,我们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做一辈子的姐妹了”。
床上。
燕思尔的眼角不断地有清泪划过。
思一依旧哭着在那头说着。
才发现,原来,她还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姐,一一走了,陪不了姐姐了以后姐姐一个人,一定要好好地姐,到最后了,一一还有个事情想要求你”思一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242.240救救她的一一。
海浪拂过,拍打在樵石岸上,发出一阵凄厉的怪叫声,大海的盐腥味呛得思一鼻子一阵酸痛。
天色,越来越灰。
时不时的有小雨漫下来。
下雨了,正如她的心一般。
思一抽噎了一下,等了好久,待到喉间好了几分,思一才再一次出声。
“姐,一一求你,以后不要用你的病束缚着他的幸福如果哪一天,他爱上了其他女人,一一求求姐姐,不要再像现在这般执拗的绑着他了,好不好爱情是勉强不了的如果你真爱他,就请你给他幸福”。
她不在了,但,希望他能幸福。
只是,希望姐姐不要用她的病,束缚着他,也束缚着自己。
“姐”。
思一哽咽了一下。
“还记得我们的妈咪吗虽然你嘴上总是说得那么难听,其实,你心里很想她的对不对”说道这里,思一情不自禁的笑开来,一滴清泪再一次滑落而下,“姐,一一看见她了她在对着一一笑,还让一一告诉姐姐,她很好,她也很爱很爱你”。
思一缩了缩鼻子,喉间有些涩涩泛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眼眶的泪水波光粼粼,越积越多。
“姐”。
“姐姐”。
思一一声又一声轻轻的唤着她。
这,大概真的是她最后几次唤姐姐了。
“姐一一舍不得你”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抽了一口气。
“姐姐,一一走了姐姐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一一累了,要睡了”。
睡了,就永远不会累了。
心,也不会痛了。
“拜拜”。
两个字,轻轻的至唇缝间溢出,泪水夺眶而出。
颤着小手,轻轻按下红色挂机键,那一刻,心有一种彻底释然的感觉。
细雨,淅淅沥沥,拍打在思一早已浸湿的面颊上,好冰好凉。
眼球早已迷糊不清,一次又一次抬眼去拭泪,想要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
颤颤的小手,艰难的游走在每一个按键上。
“我爱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思一编了好久好久。
收件人:一一最可爱最帅气的美男苍。
几个字,深深印入眼底,再也看不清一物。
手指触上发送键。
“叮叮叮”。
耳畔传来一阵刺耳的短信提示音。
“啊”床上,一直昏睡中的燕思尔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从床上“腾”的一声坐了起来。
声音,震得她耳膜好痛好痛。
刚刚,梦里那一道道熟悉而伤痛的声音,渗进她的心脏里,好难受。
瞥闷着,就放佛心口有什么东西快要爆开一般。止不住的流。
小身子不断颤栗着,脸色越渐泛白。
“一一一呢”。
她猛然一个抬眼,撞见苍井琰探究而深凛的眸光,心,狠狠颤了一下。
苍井琰愣了一下,“一一在跟你打电话”。
倏地,脑子一闪,看了一眼床上泪流不止的燕思尔,握着手机的大掌猛的一僵,下一瞬,急速的点开手机短信。
手机里,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我爱你。
苍井琰深邃的重墨紧缩了好几圈,心底掠起一抹慌张。
“她在哪她在哪”苍井琰失控的朝床上燕思尔嘶吼一声,恐慌的眼底全然都是殷红的血丝。
他握着手机的大掌,在一点点一点点变得冰寒。
床上,燕思尔莫名的,泪流不断。
脑子里好乱好乱。
心,依旧平静着,找不出太多的波澜,但。
她的泪,始终不断,就宛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怎么收也收不住。
倏地。
一个翻身,撩开床上的白色棉被,直往门外狂奔而去。
“救一一”。
“救她,救她”。
燕思尔一瞬间好似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直往医院门口奔去。
她的一一。
她说,她见到妈妈了。
她说,她要走了,不要姐姐了。
她说,她累了,想要睡了。
燕思尔失控的哭着,疯狂的往她知道的目的地奔去。
心,找不到太多太多的痛楚。
但,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痛着甚至于,连血液,都在一点点被抽空。
苍井琰追上她脚步,一把将她勒进车里。
“带我去”他的声音很冷,很冷。
冷到冰。
但,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镇定的眸子里,却依旧渗着掩不去的恐慌。
燕思尔浑身一个激灵,呆在车里,怔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说啊”苍井琰怒吼一声,重墨的瞳仁明显有火苗不断往上窜。
“深海边”燕思尔轻轻地闭了眼去。
一滴泪,潸然落下。
苍井琰赤红的双眼紧缩了几圈,下一瞬,一踩油门,车身如一阵疾风般驶了出去。
燕思尔窝在座椅上,神情有些呆滞,盈水的眼眸涣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