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简凝出事了

凌晨睡回帐篷,我还在想着秦大义的事。

我想到刚在白鸟公司认识他那会,他还是个愣头愣脑的“乡下人”,身上总有一股清新好闻却显得廉价的肥皂味,每天晚上都会翻出钱包里的一张清秀女孩的照片看几眼,再情不自禁地傻笑。可忘了从哪天起,那张照片他不再放钱包里,也不再拿出来看,他还是经常给老家打电话,却很少会一聊就是半小时。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在工作上,仿佛那些人设和分镜头就是他的全部。

可直到今晚我才知道,那真的就是他的全部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人生的分岔路,向左或向右,只能选其一。偏偏有些人就是不信,总想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可最终呢?我们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把选择权甩手交给了时间,还天真地以为时间会心慈手软。

直到某天它真替你做出了选择,你才明白,什么叫心狠手辣。

起码给蚊香都制服不了的野蚊子贡献了一升血后,我心烦意乱走出帐篷透气。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边上坐着两个人影,仔细看不难分辨是小乔跟傅林森。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能这么安静和谐地独处,还来不及惊讶,傅林森就起身往帐篷走去,留下小乔继续一个人待着。

过了两分钟,见她没有离开的样子,我才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她歪头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

湖面上席卷过来的潮湿微风凉飕飕地吹乱了我们的刘海,小乔平静地注视着湖泊,眼里倒映着点点星光,她的脸被月光反衬出恬静的淡蓝色,像精致又寂寞的瓷器。她看上去有些伤感,我猜跟傅林森的谈话有关。

“他拒绝你啦?”我开门见山。

“没有!我哪敢表白啊。我们就聊了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工作。不过也算是进步,至少我稍微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面对他了。”

“哎,这不是你风格啊,你比较适合直接扑倒他!”我打趣。

“喂,老娘看起来有那么饥渴吗?”这招果然凑效,她来劲了,可很快又回到之前的无精打采。沉默了一会,她幽幽地问:“我说卫寻,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特不靠谱的女流氓啊。”

“还好,就是比较没心没肺没大脑。”

“你才没大脑。”她象征性地反击了一下,淡淡的笑容勾起了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她平静地凝视湖面,就像在与一个老朋友深情对望。

“在我11岁那年啊,是11岁吧?反正就那两年。我爸陪客户吃饭,晚上酒驾回家时撞死了一个人,还是个孕妇,一尸两命,我爸被判了无期徒刑。在这之前,我们算是个幸福之家,爸收入高,妈是贤妻良母,我成绩也好。我妈那边的亲戚一直嫉妒她。后来见我家出事了,她们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哪会想过要帮一把。

“反正,一夜之间家里天翻地覆,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爸被抓走了,只知道他很多天没回家了。妈把新房子卖掉赔给死者家属,收拾行李带我去投靠一个远房亲戚。当时我们人生地不熟,上了黑车,在离市区起码还有十多公里的地方被司机赶下来,那会没手机,我们母女俩就在高速公路上走啊走,中途我妈一直挥手,却没一辆车愿意停,什么人情冷暖啊在那几天真是尝尽了。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坐在地上哭。

我边哭边喊: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绝不会这么对我。我妈听完那句话当场就愣住了,转身抛下了我。我坐在原地哭了很久,还是一个人都没来,我明白哭没用,只好站起来重新走。这时我妈才出现,她蹲下来,帮我擦干眼泪,告诉我:小乔,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最喜欢的爸爸不在了,无论你哭多久,他也不会再回来,没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

“我当时听明白了每一句话,这些话对我影响特别大,我现在能变得这么没心没肺全靠它。其实啊生活啊哪有咱们说的那么艰难呀,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开心的时候就笑,不开心的时候更要哈哈大笑。”

说完她侧头看我一眼,真的笑了。她捡起身旁的一块小石头,斜着身子朝湖面打了个水漂,“去年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一眼就看出刘凯希想泡我,但我当晚真是特别想找人买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天早上我接到狱警的电话,我爸在监狱用牙刷自杀了。真牛,我都不知道牙刷也可以用来自杀……”

她又抓起一块石头,扔向水面,“今天咱们认识一周年了。”

“也就是说,今天也是你爸忌日。”

“真聪明。”

我心里怪不好受,特想说点安慰话,或者拍拍她的肩给她些无声的支持。但这种感性的话太不适合我了,我只好挑自己擅长的,朝她斜眼,“突然搞得这么伤感,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大龄浪女啊。”

“你才大龄浪女,要我说多少次,我才二十九岁。你个白痴……”她被戳了痛处,一拳打过来,“我就知道不该跟你聊这些。烦死了!给我滚。快滚!”

我忍受着她的拳头,当然没滚:“抽烟吗?这种时候就应该来根烟。”

“也好……”她松懈下来,果然还是脆弱了。我伸手去口袋找烟,手机在这时响了,来电显示是简凝。我都快忘了她有多久没找过我,兴奋得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起来的。

“喂,你是卫寻吗?!”声音很大。

“你是……琪琪?”我听出了这个声音。

“对!是我……”那边已是急促的哭腔,“你在哪?你快来……简凝……这、这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