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言的出现有些晚,那时我们五人已经上高一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一群人中意义非凡的分量,如果说林鹿夏是温煦的暖春,那么他就是热烈的盛夏。没有他,我们的青春想必要逊色很多。
陈柏言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生,性格温良,成绩优异,家里有钱,还生着一张有点像亚欧混血的美少年脸,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极品高帅富。不过最具有杀伤力的还是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什么旖旎的风景,任谁对上眼都会被吸引住。
俗话说,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会出现两个少年,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陈柏言属于典型的前者,偏偏那双温柔无害的眼睛却让不少女孩误以为他是后者。最终,她们都前仆后继地阵亡了,只有林鹿夏,优雅地踩过遍野横尸,走到了他身边。
关于陈柏言,他就像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漏洞。几乎所有人,对他最后的记忆都停留在了三年前那场戛然而止的婚礼上。那天,他逃婚了,抛弃了相恋五年的林鹿夏,放弃了成功美满的生活,人间蒸发,杳无音讯。时间一久,我常会错觉自己从没认识过他,关于他的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掉进沙发缝隙中的手机响起来,我忙翻身去找,满心欢喜地以为是蔚蓝回电话了,结果却是赵晓敏,我的上司。
“假期第一天过得怎么样?”她声音愉悦,总是微微抬高一个调,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知性和自信。
“不太好。”
“没事,赵姐来救你于水火。”她飞快地接过话,“秦总刚来电话了,紧急出差,明天一早你跟我去趟广州。机票我订好了。”
深夜,我整理好出差的行李,洗了澡,依旧毫无睡意。一夜无眠,清晨六点天刚亮,我决定赶在飞机前先去一趟市医院,向蔚蓝负荆请罪。
六点半,我来到市医院的第二住院部,多次的探班经验让我轻松找到了蔚蓝。
她倚在长廊尽头的窗边,捧着工作本登记着,身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身材长相中等,气质却文雅而自信,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皮肤保养得不错,出卖他年龄的是那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和那经历沧桑后才有的老练眼神。后来我知道他叫彭达,三十六岁,外科室副主任,手上带着五个实习医生,蔚蓝是其中一个。
彭达神色自然地跟蔚蓝聊着天,蔚蓝不时颔首微笑,彭达则悄悄偏过头,眼神停留在她的侧脸和随意垂落的几根发丝上,或许,还会移到洁白的耳垂和锁骨上。我太了解这种喜爱、欣赏和占有欲缠绕在一起的眼神了,我也是男人。
我快步走过去,叫了声蔚蓝的名字。
蔚蓝蓦地抬头对上我的眼睛,脸上流露出稍纵即逝的慌乱,她咬了咬牙,声音冷淡:“你来干什么?”
“来接你。”我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你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吧。”
“不用了,我一会下班了直接回宿舍。”蔚蓝低头,重新投入工作中,任由尴尬在这个狭窄的走廊上滋生。
“总得先吃早饭吧?”我不死心。
彭达就在这时露出了微笑,那个笑容里透着从容的敌意:“别担心,我会陪她去食堂吃,食堂伙食还不错的。”
“我想你搞错了,我才是蔚蓝的男朋友。”我宣誓主权。
“我知道,谢牧是吧?”他淡定自若,“不过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决定自己女朋友下班后的安排吧?”
满腔怒火在这一刻几乎要把我的理智烧成灰烬,我努力克制,反击道:“这当然,我从不强迫自己的女朋友。不过这位医生,你难道不觉得在别人想处理感情私事时,老站在这里多管闲事很不礼貌吗?”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我作为外科副主任跟手下的实习生交流工作好像没什么不对吧?倒是某人似乎打搅到我们上班了,这位病人如果你是想挂号,可以去一楼大厅。”
我心中气极,差点就冲上去揍他了。
我重新看向蔚蓝,她微微低头,紧抿着嘴,看得出在难过和挣扎。我也顾不上有旁人在了,把声音放柔:“蔚蓝,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可你不回我短信我一整晚都没睡,一会你下班了,咱们能单独聊聊吗?”
蔚蓝还是没说话。
该死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响起,是赵姐打来的:“诶,我说只有一小时了,你该不会还在睡懒觉吧,回头赶不上飞机秦总兴师问罪姐可保不住你咯。”
“放心,在路上了……”我心不在焉,“七点半的飞机,不会迟到。”
“你先去出差吧,有什么回来再说。”蔚蓝终于开口,目光里的哀愁还是浓郁得像一团墨。
我心中大喜,只要她肯搭理我,事情就还有转机。于是我赶忙鼓起勇气讨价还价:“好吧……不过你先答应我,要回我短信,别不理我,不然我不走了。”
“嗯。”她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心烦地点了点头。
我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蔚蓝,又恶狠狠地瞪了彭达一眼。
“一路顺风。”他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自以为稳操胜券的嘴脸,迟早我要一拳打歪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