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话题无可避免地说到了周小野,“可以的话,请你原谅他吧。因为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比他更爱你的人了。你一定明白的。说真的,我非常讨厌你们。我是说,你跟周小野这种人,为什么你们可以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么执着呢?执着到连命都不要。
你们就从没想过身边人的感受吗?你们太自私了……”说到这我才发现自己眼睛湿了,真该死,我不应该责怪她的。毕竟清醒的时候她就最讨厌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我强撑起笑容,“雯姐,你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你快醒吧,《橙》怎能没有你呢?哦,对了,等你醒了,估计周小野也刑满了,今天首次开庭我去看了,他家里请的那律师看上去很厉害,估计不会被判多久。
反正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干脆就在一块吧。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到时候我跟小凉来给你们当伴娘伴郎……”
雯姐的眼角溢出了眼泪。
我呆了两秒,立马从座位上跳起来。我跑到病房对面的办公室粗鲁地把主治医生给拽过来。我说:“医生,你快看!你看她有反应了,我刚跟她说话,她听到了,她还流眼泪了。她是不是有希望醒来啊?我以前听人说过有些植物人只要每天跟他们讲话就能醒……”
主治医生将信将疑地俯身掰开她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下。尽管很隐蔽,他嘴角还是泛起了一丝不屑的嘲笑。
“植物人也能流眼泪,这是正常反应,以后别大惊小怪。就她现在这情况能吊着一口气都是阎王老爷开恩了,醒不醒来对她来说没有区别,都是个活死……”他嘴张到一半,“活死人”三个字终是没说完整。但这并不是出于对病人的怜悯,他可能只是觉得若再这么冷酷无情,我会一拳打碎他的眼镜。
主治医生走后,又剩下我一人面对着梓雯,一旁的心率图上冰冷的“滴滴”声,它像生命流逝的刻度,一点点数着时间,让人焦灼不安。时间更难熬了。我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开水瓶。我说雯姐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打瓶开水。
我真没出息,我明知道她根本喝不了水。我仓皇地抱着开水瓶逃到了楼下的开水房,然后我靠着墙没出息地哭了。哭了两分钟后,我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告诉自己要振作。十分钟后,当我再次回到病房时,我没想到,我会看到沈聪。
窗口多了一大束康乃馨,沈聪戴着墨镜,却还是掩饰不住苍白而憔悴的脸色。她抓着梓雯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很久后才发现愣在门口的我。
一见到我,她脸色立马变了。收拾东西起身就走。
可我没放走她,在她走出门口时一把掐住了她的左手腕,她刚想大喊“放开我”却被直接推到了墙上,我愤怒地瞪着她,“你手腕上的割伤是怎么回事?”
“
我
不
用
你
来
……”
“住嘴!”我大吼一声,把她吼愣住了,“沈聪,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你可以恨我,你
如果想报复我欢迎你冲着我来。可是我今天警告你,你以后要再敢自杀,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脸上的虚张声势慢慢退却,她强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出卖了她。终于她“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可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抱住我,她只是战栗着抓住我的衣服,“陈默,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哪怕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如果可以我多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就那样永远呆在你身边。可是、可是我们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伤害了你,求你原谅我……原谅我……”
我糊涂了,我想开口,她却突然一把推开我跑走了。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胸口绞痛。我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其实,是有过的吧。
八年前的那个夜晚,男孩跟女孩一起躲在影碟吧的小包厢里。后来女孩枕在男孩怀里哭着睡着了。而男孩一直醒着,他望着窗户外的天空,看着它一点点变白,一点点照亮女孩恬静的睡容。那年的他还太年轻,分不清楚喜欢跟爱。可当他看着她的白净的脸庞时,他是那么心动。他忍不住偷偷地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并在内心默默地决定:等天一亮,我就带你走。我们离开南水镇,随便去哪。
可惜天一亮,他们就被父母和老师抓回去了。这些,女孩永远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