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女刑警,商眠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过得极其虐心。
最近博陵极其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刑事案件堆积如山,奇案又层出不穷,什么虐猫杀狗案,什么分尸而食案,商眠心理素质强大,跑完现场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吃红烧排骨。
但她手下两个人,明显没她那么强悍,饶是陈肃这样的男人都几天不敢碰肉食,更别说何小空这种娇滴滴的小公主了,她跟着商眠跑任务,一周连瘦五斤,若不是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商眠几乎要怀疑她有了身孕,每日都面色苍白,动不动就恶心呕吐。
工作忙,系统还卡,每日登入内部系统都感觉像在征服珠穆朗玛峰,进退两难。就连向来将工作奉为生命的金戈,都不止一次对商眠抱怨:“我感觉我的头发越来越稀少了。”
商眠又忙又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还不忘毒舌上司:“您有头发吗?麻烦帮我拿个放大镜来,我看看。”
工作如此虐心,生活当然不会放过你,又来踩上一脚——房子到期了,房东通知涨房租,而且这万恶的包租婆,一涨就是三分之一!商眠提出异议,对方絮絮叨叨和她讲了大半个小时自己的苦衷,归结下来中心思想就是:要继续住就加房租,不加给我滚蛋。
现在住的房子位于博陵中心城区,虽是没有电梯的老小区,但环境优越,物业也十分有水平,这两年博陵房价疯涨,涨房租无可厚非。
出于某些原因江远不喜欢住宿舍,这里环境好又安静,适合他学习,离学校又近,方便他来回,这一住就是三年,也习惯了。
这一涨租,商眠头疼得不行,就算换了地儿,要找到同样环境的估计也不便宜,且地理位置要在江远学校与南厦分局的中间,更是难上加难。
屋漏偏逢连夜雨。
早上出门的时候,江远拒绝她送,她觉得事有蹊跷,偷偷跟着才发现他去了电脑店。待江远离开后,她问了电脑店老板,原来是他的笔记本主板坏了,因为是多年前的机子,连修都没办法修。
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而江远嘴咬得死紧,说都不曾说一句。
商眠的工资并不高,加上花钱大手大脚,平时负担两个人的生活和江远的学费都十分吃力,江远十分争气,每年都拿奖学金,基本从来不花她的钱,偶尔还会贴补家用。
这么懂事的孩子,拿了奖学金,二话不说给她买了手机,对电脑坏了却绝口不提,商眠既难过又内疚,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十分没用。
到了刑警队,商眠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糟糕,成了一颗蓄势待发的炸弹。
这种坏情绪一直延续到工作上,审讯嫌疑人的时候,商眠全程黑口黑脸,加上审讯室灯光昏暗,她看着就像来自地狱的修罗,嫌疑人心里发怵,连隐瞒都不敢,一口气全招了,还附送了好几条讯息。
商眠的坏脾气在刑警队是出了名的,连师父金戈都不敢招惹她,准时放她下班回家。
接连加了半个月班,她和自家的床都没和办公室的沙发熟悉。回家之前商眠去了趟电脑城,她对电子产品不了解,索性挑了江远喜欢的品牌,照着银行卡余额选了配置,回家路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小子精明得很,还不知如何蒙混过去。
结果刚进家门,便看见两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商眠那句“朕回来了”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憋出一句:“爸妈,你们来了……”
商明建十年如一日带着老好人的笑:“听说你们分局最近出了不少大案子,你忙坏了吧?”商眠其父商明建,老刑警一枚,这两年虽已退居二线,仍旧住在警察大院,出了门连打听都不用,自有老同事上来和他八卦:“你家阿眠又破了大案了,和你年轻时一样能干,就是这脾气……”
商明建同志脾气好得出了名,见人三分笑,商眠那暴躁的脾气,完全随了坐在他身边板着脸眼尾微微往上吊那一位——曲葵。
曲葵和商明建来自同一公安系统,在职30年,不仅是法医部一把手,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当初因商眠不顾一切搬出家里,曲葵整整三年见她都没有好脸色。
上一次回家还是三个月前,邻居李阿姨要介绍自家侄子给商眠,才提了个话头:“阿眠也单身好几年吧,我家侄子和你年龄相当……”
商眠刚踏进家门,一听这话,也没什么表情:“李阿姨,可以见见呀,不过你问问他能不能接受我和一个19岁的男孩同居……”商眠话音刚落,李阿姨已经变了脸色,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这边她刚走,曲葵已经将手上的萝卜扔了过去:“你给我滚!”
于是,硬气的商眠同学三个月都没有再登门。
两个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能让老佛爷纡尊降贵到这里来,一定是有大事。
第11章
还是那么讨人厌
见商眠回来,冲水泡茶充当吉祥物的江远终于解脱了,借口回房间学习,逃之夭夭,他不怕商明建,但曲葵的气场太强大,让他坐立难安。
商眠将包往沙发上一扔,直接在父母面前坐下,也不绕弯子了:“你们来找我啥事?”
“你这什么语气,没事就不能来了?”曲葵瞪了她一眼,目光又忍不住往江远的房间瞟,“你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知道避嫌……”
商眠还想和她好好说话,偏生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她也不客气:“妈,你如果要说这事,就请回吧,我忙得很。”
若是平时,曲葵早已爆炸,此时却咬了咬后槽牙,硬生生地忍住了。
商眠不由觉得惊奇,她妈这脾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暴躁,今日不是吃错药了,就是有大事要求她。
果然,商明建清了清喉咙:“商眠,你还记得郁伯伯吗……”
商眠眼皮一跳:“当然记得,当年你们一起出任务,在荒郊野岭出车祸翻车,与外界失联,背着你走了十几公里去找医院的那个郁长安郁伯伯。这事你说了几十遍,我都会背诵了……”
“郁伯伯家的儿子,你还记得吗?”商明建似乎想起什么,脸色一黯,补充道,“还活着的那个,小时候你跟他玩过,还把他当成姐姐的那个。”
商眠之所以对郁伯伯印象深刻,除了他曾经救过自己的父亲外,更因为他刚正不阿的性格。
那时候他还没成为法官,还只是检察官,因为一宗刑事案件而得罪有权势的人,对方绑架了他儿子。当时商眠还未出世,许多事情都不了解,只是父亲在酒后感叹只言片语,案件的具体情况她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奔波了几日几夜,最后找到的仍是尸体。
虽然凶手被绳之以法,但郁长安仍旧失去了儿子。
那是他一辈子的伤痛,妻子也因此患上了焦虑症,即便后来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
郁长安与小儿子并不亲近,因为兄弟俩长得太过相似。
商眠小时候还和他的小儿子玩过,对方长得精致漂亮,她还将他当成了姐姐,被叫成“郁姐姐”的人恼羞成怒,但只会用言语表达,逞口头之勇,商眠嫌他絮絮叨叨烦人,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商眠的彪悍在那时便初现端倪,硬是将比她大两岁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后来郁长安一路往高走,又搬了家,商明建始终挣扎在刑警队前线,自觉要与郁大法官避嫌,慢慢减少了联系,商眠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听过郁长安这个名字了。
“你知道作为法官,你郁伯伯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威胁和引诱,但他始终坚持做自己应该做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些年他已经收敛锋芒,但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对这些威胁向来不放在心上,但这一次,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他……”商明建顿了顿,“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于阿姨也有些神经衰弱,不能再失去他了。”
“前几日,你郁哥哥,就是你郁伯伯的儿子,刹车被人恶意破坏了,他出了车祸……”
“做得很严密,还没抓到人,监控也没查到什么……”
“威胁信还是一直往家里寄……”
“你郁哥哥性格古怪,不愿意搬回家住,当然不可能请保镖,你郁伯伯和于阿姨难过又担忧,愁得不行,原本你于阿姨精神状态就……”
“我们家欠郁家的情这辈子是还不完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着老郁唯一的儿子出事!”
商明建越说商眠的眼皮跳得越快,这个人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与她脑海中某个模糊的影子慢慢重叠在一起,而且都是姓郁。
“爸,他是不是叫郁云初?”
商明建一愣:“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他的名字?”
商眠此时已经不知用什么表情回应,原来是这样的事,怪不得连她妈曲女士都要亲自上门。
原来郁云初就是小时候被她叫作“郁姐姐”的那个漂亮又高冷的男孩子。
这些年,他的容貌变了,那一身傲娇与矫情却没变。
还是那么弱不禁风。
还是那么讨人厌。